2010年12月5日 星期日

簡單,應該渾然天成——2010簡單生活節聽陳小霞有感

台北兩天的簡單生活節,工作在身,無法全程參與,但還是努力在夜裡下工後,擠進去踅幾趟。見到一些業界朋友,幕前幕後的,打打招呼,吃吃喝喝,挺快活。也在某一刻突然意識到:我好像真的越來越跟這圈子密不可分.....奇怪入行五年了,卻還老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簡單生活節看來並不太簡單,人多到手機訊號完全不通,各舞台人擠人,五花八門的攤位看得我眼花繚亂,不時穿插一些堪稱國際化的品牌,感覺錯置。而最大的不便,可能是欣賞每個演出時,那環境帶來的煩躁感,紛雜的人群與稍晚一步就不可能太靠近的距離感,在某個主舞台的演出進行時,我腦中居然浮出了兒時「夢公園」之類演唱會的場景......

還好,就在某時間,我鑽進Legacy,目睹了陳小霞難得一見的一場LIVE表演。在那短短一小時的聽覺感動中,那關於「簡單」的意念慢慢地凝聚回心底,定格了一個真實的片刻。

每次幫歌手做唱片選歌時,聽到小霞姐自己唱的DEMO,與會的同事們都會開玩笑說:「每首DEMO被她一唱就變得好復古!得讓我們的歌手自己再唱一次看看!」可那「復古」,對我來說卻是一種真實,我總深陷其中而感動不已。這晚,首次看到小霞姐的現場表演,聽她一字一句娓娓唱著發自內心的故事,那渾然天成的力量滲透了整個空間,提醒著我們一些逝去的美好,我知道我的感覺並沒有太偏執。

音樂圈中,還有幾人能比小霞姐更適合詮釋「簡單」?寫歌三十年,產量不多,但首首深刻;難得公開露幾次面,但所有對她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她的生命中女兒有多重要。明明最有資格,但她卻從沒上過金曲獎,去年得了獎,只謙虛地託人帶話說,那是她生命中的奇蹟。發唱片沒賣好,她淡淡地說只是要做一張自己覺得有價值的音樂。她寫的歌,光是旋律,就立即能使人陷入深深的感傷,有時多一點配器都顯得多餘。跟她邀歌,她的回應總是簡單明瞭,從不浮誇逞強,更不可能自欺欺人。她從沒刻意營造什麼大師形象,但在許多人心中,她早已不可撼動。

這個簡單生活的夜裡,小霞姐唱了幾首歌我不太記得了,腦中只迴盪著那簡單的吉他和打擊樂器,穿插著國語和台語,溫柔或輕快,配上她質樸的嗓音,熨貼地摩挲著每個人的心。Legacy那不大不小的空間裡,人不少,我依然無法站得太近,但距離剛剛好,可以在音場舒適的位置;冷氣稍強,卻也正好映襯了心中的溫暖。

「我唱得不好。」小霞姐不只一次帶著歉意這樣說。但我沒有絲毫那樣的感覺。就像是感人的文字,並不一定需要華麗的詞藻,更不一定要寫在昂貴的紙張上。我們會真切地感受到生命,都是因為生命粗糙、坎坷、不完美。小霞姐的舞台表演,純粹得像是個初上台的樂壇新人,每首歌都認真地向聽眾述說來由,那唱歌的神情專注得像在自己家裡錄音,不在乎全世界的喧囂,卻每字每句都帶著柔能克剛的執著。


應該是在最後,那首小霞姐作詞作曲的〈朋友〉的時候吧!我終於到了淚水的臨界點。如果說,光良品冠當年唱的版本,是中學畢業時,跟相處多年的同班同學各分東西的那種告別青春的惆悵;小霞姐的版本,就是跟二十年的老友相坐對飲,蹴膝長談,天明後兩人帶著微笑各自繼續人生的豁達中的感慨。

我已告別青春期,幾個二十年的老友也難得再見,各自直奔一個我們都不熟悉的年紀。小霞姐說我們應該聽不懂那首林夕為她寫的〈眼淚的死亡〉,但我清楚知道有些熱情已經再也回不去。總是要謝謝小霞姐這場小演出,至少我還能繼續相信創作可以走得很遠,更提醒自己,簡單,應該是渾然天成。

2010年12月2日 星期四

深陷

忽然領悟,
當距離使我必須多想念你一天,
那渴望便又加深了一天。

等分隔的我們再度遇上,
我只會比過去更愛你,
更無可自拔。

於是,
我分不清楚,

我感覺無助,

究竟距離,是脫出迷戀的解藥,
還是加重癮頭的嗎啡?

思念,完美了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思念,加倍了那些你曾對我的好。
思念,使我更加瘋狂地愛上你。

那些關於時間治療一切的傳言,
此刻聽來竟像是謊言。

我已深陷。
我一直都知道,
我只是討厭自己無能為力。

2010年11月21日 星期日

[London] 倫敦—冬日,雨不停國


(2010.11.11 London)


倫敦—冬日,雨不停國





冬天裡,這城市總是很晚。陰鬱、拘謹地,白天中的每個時刻,都像是傍晚。



住在B&B的小閣樓裡,我總在黑暗中睡去,清晨又在黑暗中醒來。醒來時,情緒連著昨夜一場困擾漫長的夢境,以為命運終於走到了黎明,睜開眼,窗外卻依然一片無動於衷的夜幕,不忮不求。



對窗等待曙光,等了好一陣子,天終於濛濛亮起,卻慢條斯理,低調而陰灰。可能是這城市習之為常的優雅,畢竟,在萬物沈睡的季節裡,順應自然韻律無非也是一種得體。在皇族的國度,得體便是每時每刻的呼吸。



白天既然短暫,也就不必張揚,人們披著大衣,安靜地穿梭地鐵,滑過街道,抑或凝滯在咖啡館門前以一杯熱英式早餐茶暖手,偶然碰上的兩人多聊幾句,天色就又暗了下來,彷彿又該回家準備熄燈安睡,準備迎接另一片不卑不亢的曙光。



生命的步調在這裡變成冷空氣,變成顛倒的反差,低沈厚重,帶著無聲的滄桑,卻使人無比清醒。那清醒是對過去歷史的理解與固執,對自我無止盡的反思與無止盡的反抗,呈現在既嚴謹又張狂的藝術表現之中。越壓抑,越想冒出頭;越說不出口的,越需要積極聲張。



因之,這城市便如一座古堡,禮貌溫和又莊嚴的外表下,藏著深邃的過往,一個又一個說不完的悲傷故事,令人在路上踏著她每一塊石階時,彷彿都能聽見傳自地底層聲嘶力竭的怒吼。



還有雨。陰綿綿、柔絲絲的雨,說來就來,說走還不走,沾上身子抖不掉,撐起雨傘又太周章。你想暫且避它,它便耗你整個白天;你終於重裝上陣決定與它硬碰硬,它又一溜煙消失並迅速趕來一片陽光,讓你撐著無用的傘在路邊發愣。



有個陽光午後在餐廳裡吃Fish&Chips,接著下起傾盆大雨,白茫茫鋪過窗外小鎮的一整條街,整個世界罩上暗灰袍子,幾乎沒有了光,大有終結這日子的氣勢。彼時原與同事約在車站,於是兩人互傳簡訊都表示得先躲雨;傳後不到一分鐘,我結了帳踏出門,抬頭卻見雨已停,藍天冒了出來,天邊一大片烏雲壓得低低地,迅速奔流,倚著天空飛翔,小鎮上殘留著大雨剛去的霧氣,一個魔幻時刻,像極了魔法故事裡的一切可能。



所以原來,那些發生在遠古英倫的、莎士比亞的、狄更生的、柯南道爾的、J.K.羅琳的,那些關於命運變幻、陰溼冷冽的故事,都是真的。



人生地不熟,我抓人問路,對方那濃濃的英國腔使我跌入電影時空,電影裡那少女熱切地為我指路,甚至帶著我走了一小段。談起倏忽變換的天氣,少女以一種「啊,妳也發現了」的喜悅與莫名驕傲,說道倫敦就是這樣,令人無奈,只好永遠在背包裡帶雨傘出門。說著她拍了拍自己隨身包包的側袋,插著一把雨傘。



天色總是向晚,加上飄忽不盡的雨,連起來便是無邊憂鬱。初來幾天,倫敦曾令我憂鬱欲死。帶著在台灣未完的苦惱飛行十幾個小時,來到秋末初冬裡這一整座城市的靜默,所有糾結更像是被關進了地牢,暗無天日。



然而,生命如暗潮,即使不見天日,卻必須得持續洶湧。在不為人知的華麗表面之下,赤裸面對著自己的黑暗與不堪,所有的自我檢視,變成一刀ㄧ刀割著心上的肉,如此血淋淋,卻仍應該有一種力量推著向前,推著精神世界的永恆。如同這古老的曾經的日不落帝國,在所有的日光都熄滅之後,依舊活著不顧他人眼光的榮光。



於是,隨著一步一腳印,在清晨、在雨中遊逛的步伐,在頑固的冷空氣中對抗頭痛欲裂的過程;從剛來時的期待陽光,到一次次絕望,然後放棄陽光,最後終於懂得了欣賞陰雨天氣,懂得享受那灰濛濛中的寧靜之後,心境竟也歷經一次大轉彎。



那無可言喻的,奇妙的對什麼的更加篤定。



在倫敦的最後一個散步天,陽光大剌剌地晾了出來。我帶著無比珍惜的心情,走向黃葉滿地的海德公園。湖畔成群野鴨悠閒在暖陽的水面倒影之中,嬉戲飛翔,勾勒一幅明信片般的景致,如夢如幻。



或許,漫長的黑暗,就為了那個曙光的等待;無盡的陰雨,就為了一片陽光的醞釀。生命的所有,都關於歷史與過程,而倫敦冬日的陰溼陰雨,居然給了我力量。



 



 



20101120@London



(2010.11.18 London Tube)
 

2010年10月28日 星期四

[USA] 孤獨總在人多時



(2010/10/17 秋天傍晚紐約的天空)



旅程的最後一天,開了7小時車到達亞特蘭大市郊,準備明日直奔機場,踏上回程。身心俱疲,漂流了幾天,決定這夜要犒賞自己,住個好一點的旅館。至少,有個健身房可以跑步流流汗....



誤打誤撞找到一家在公路旁、小斜坡上的Holiday Inn。星期二的晚上,平靜得很。到櫃台問:「有房間嗎?」一個胖胖的穿白襯衫、中年經理級禿頭男,親切地笑問:「妳的預算是多少?」



「預算?」我有點不解,旅館的價格不都公定嗎?還能照客人預算開價的啊?「越便宜越好啊!」我帶點疑惑地說。

「那當然!但,還是要有個範圍啊!」笑瞇瞇的禿頭男說,那神情好像要送我什麼禮物似的....



此時我腦中轉過許多念頭...他要我開價啊?那...就不客氣囉!但,開太低,人家會笑我瞎搞吧!這可是家相當體面的Holiday Inn!可是開太高,又未免糟蹋這個好機會....



沒想太久,還是講了一個很誠實的預算:「80-100美金吧!」

禿頭男很快地回應說:「好,那我有間70塊的!」

美國的稅很重,70塊美金,加上稅,跟一些有的沒的,我付了79.99USD。完全在預算內,很體貼的經理人!(於是,難免又貪心的想,那假如我開價50美金呢?是不是可以更少啊.....Holliday Inn啊!)

接著,禿頭男還送了我一杯吧台的酒卷。價值4塊錢。他解釋說,當晚有個年輕小伙子在旅館大廳的小酒吧彈吉他,希望我一定要去聽聽。



房間大得不像話,還有張立著小黃燈的書桌。這一路上,大部份motel都沒有張像樣的書桌。旅程最後一夜,我先在酒吧喝了杯Gin Tonic,玩iphone遊戲,坐到閒聊政府是非的人們都散去了,才回房藉著微醺,在書桌前改一首歌詞。



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愛死了,這種感覺。完全的自由與完全的孤獨。完全的每分每秒真實體驗的生活。



這一趟美東七日road trip,時間不長,也沒完成什麼具體的工作,卻再度成功地讓我逃離了在台北的混濁,沉澱回心靈最不受干擾的那一個部份。



工作仍是需要的,也是喜歡的,只是,間歇的離開,回來反而更緊密。年紀漸長,越需要靠外在環境改變來製造心靈衝擊。是無奈,卻也是人生。



一路上獨自開車走了2000英里,這一趟最深刻感覺到孤獨的時刻,卻絕不是在那些單調的公路上,反而,是那個開車進紐約市區的傍晚。



單調的公路令我心安,令我盡情在音樂裡奔馳思緒,或在寂靜的漆黑裡沈寂心緒。但一進入紐約市區,整個生活步調狂妄起來,所有的計程車都以蛇行的姿態橫衝直撞,喇叭聲此起彼落,我提心弔膽,總以為下一秒自己就要被追撞。



在短暫急促的停紅燈時間裡,我望著那些匆匆過街的人們,想著他們這麼急要去哪裡?想我多久不曾以那樣的步調生活著....綠燈一亮,後面的車立刻向我示威,不容許我有片刻的遲疑。我像海浪被推著往前走....



那日,懸著一顆心開著車在紐約街頭,心裡湧起一股深深的寂寞。雖然,人這麼多,他們都靠我那麼那麼近,但是他們根本不在乎我,不理會我是誰,甚至不需要知道我是不是個人。他們只是匆促地奔忙在自己的人生裡,而我與他們是如此的不同....我們活在同一個空間,卻全然像是兩個世界,或者多個世界。



我忽然有些恐懼。感覺自己在這個城市裡,太虛無了....虛無到好像不存在。



所以原來,真正的孤獨,並不是你身邊沒有人,而是,你身邊有很多很多人,可是他們全都與你無關。是那擁擠匆忙,對比了我的閒散緩慢;也是那強勢的存在,對比了我泡沫般的不存在。



這一趟,在紐約見了個大學時期的好朋友,我便又匆匆離去。她有忙碌的工作,我有回台的行程要趕,於是兩人的一夜長談,也便足夠。年紀越長,與各階段朋友的接觸越短暫,才發現,所謂一生的朋友,原來不是ㄧ生相處的朋友,而是一生都懂你的朋友。



回到台灣,因為時差,因為心境,就好像進入了另一種生活。旅行的意義帶給我的,便是改變。小時候總以自己「不變」為傲。很多很多年以後才明白:沒有什麼恆久不變的東西,而變化,也許恰恰正是留住一切的方式。





(2010/10/19 黃昏 I-85公路上)

2010年10月21日 星期四

困在成田機場

現在是2010年10月22日,東京時間凌晨1點43分。



我在成田機場,Delta航空的VIP裡,昏黃的燈光下。四周許多人睡在沙發上,地板上,柱子邊....入夜,這島國海關的邊緣地帶,一片寧靜。選了個座位,面對窗外漆黑裡的停機坪,雨剛剛下過一場,飛機跑道是潮濕的。



從亞特蘭大經過14小時的飛行,到東京轉機,原以為今晚就可以睡在自己台北家裡的床上,安心卸下一星期旅途的疲憊。但世事難料,最糟的一種飛機誤點狀況,在這時候給我遇上了。



兩架飛機壞了來不及修好,夜裡過11點,成田機場準時關閉,七百多人困在候機室。東京這幾天有國際會議舉行,以致於旅館客滿,航空公司表示沒有辦法安排住宿。整個候機室像是難民營,來自美國,日本,台灣,中國...各地的旅客,被迫在眾目睽睽之下東歪西倒,守著行李,捱過漫無目的的一夜。



我乘亂混入了VIP lounge,打開隨身電腦,電源可以撐四小時,有點懊惱沒把電源線帶在身上....但仍算是幸運了,有張桌子,有吃有喝,有因為時差的精神奕奕,有網路可以回一些公事的信,有朋友可以閒聊殺時間.....好像無所謂生氣或者抱怨,就是事情發生了,然後順著找方法讓自己好好生存。就像任何一切在生命裡遇到的困難一樣。



畢竟,我沒在候機室端餐盤吃飛機餐過,從沒看過機場的深夜,沒有見過那些飛機沈睡時的模樣,沒見過太多赤裸裸的抗爭現場,沒與這樣多陌生人困在同一個地方的經驗。身不由主的行程變更,超出預期的突發狀況,在我生命裡發生過無數次。打電話延後了隔天原定的會議,除了不能洗澡、沒有床、沒有熱湯,好像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混亂之中,甚至也不知道明天的班機是幾點,等著看吧!



但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我這樣好運。剛剛在櫃台邊,聽見一位婦人跟航空服務員說,她明天早上要趕到高雄參加她母親的葬禮,這班機大誤了她的事....「A funeral! MY MOTHER'S funeral!」她把幾個字講得很用力,鏗鏘地撞得我的心也莫名得有點痛了起來...看那婦人,好像眼淚都快滲出來了。



一個台灣中年男子,對日本籍服務員說,這種誤點狀況他遇過無數次,但是,沒有安排旅館,害大家睡在候機室的,卻還是頭一糟;並且,公告的狀況也很混亂...「It's definitely not Japanese style!!!」他微笑著,神情溫和而不帶侵略性,但強調了數次「not Japanese style!」彷彿他跟日本人一樣惋惜。女服務員也一臉抱歉,理解地點點頭~



一群台灣上班族女生聚在一起,討論著應該要Delta立即賠償,不能等到明天回台灣再索賠,這樣一拍兩散就無法回頭了。她們斟酌著明天如果沒有當場拿到賠償金,大家就不要上飛機...有人說,這樣害她明天不能上班,少一天少很多錢耶!(此時我又慶幸起自己的工作....)



我遊走了一陣,將這些抗爭都聽了一輪之後,知道自己終究也不會有那樣的耐性與興趣,去積極索賠....於是認命,背著背包,跟幾個人混進了VIP,打算成為沉默螺旋裡的一員,渡過這個漫漫長夜。



明天,只要可以讓我好好回家就好了!剛剛打電話給爸爸,爸爸說,飛機壞了,要給他時間修呀!慢慢修,而且不能催他,要修好了才能飛喲!不然會掉下來的!!「要保持快樂的心情!他修不好妳就多吃幾晚拉麵啊!」爸爸的語氣很可愛,雖然,沒有拉麵可以吃,我還是格格地笑了。



然後我腦中一直停著一個畫面:有個穿灰色袈裟的中年和尚也搭了這班機。可能因為衣著吧!總是會不經意注意到他。在一片混亂中,他帶著微笑,不緊不慢,平靜地,上機,下機,吃飛機餐,有時像個路燈坐在一旁,冷眼旁觀。



我想,那便是一切人生風景的最真實的狀態吧!

2010年9月26日 星期日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2010.9.26 淡水



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跟郭郭在台北見面。



2005年,我生命中重要的轉折年。那年在北京,跟著當時的老闆做一齣「紀念中國電影一百年」的音樂劇,由於工作量太密集,負荷太龐大,那年那齣劇的訓練,使我學到了大部份流行音樂製作的流程和基本功,並靠著那點基礎,就一路在這行混飯吃到了現在。



我跟郭郭在四月的某製作會議上結識,我是音樂總監助理,她是執行製作。那天我跟在我老闆身後,她跟在她老闆身後,兩人互換了連絡方式,交換了微笑。就開啓了往後大半年的合作關係。又辛苦又美好的一趟一起走來的旅程。



當時我們三天兩頭的在跟各種人開會,跟導演編劇舞美開會,都算是好的;跟最高出資的「領導」開雖然曠日費時而無意義,卻至少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最怕跟承辦單位開會,總是用專業的態度在做不專業的事,好多時間用在徒勞的溝通和政治角力。



那是我在大陸工作經驗裡,最接近大陸本地人的一次,除了他們的企業頭子,包括政府級的領導都有接觸,很神奇的經歷。更重要的是,實實在在認識了許多北京朋友,我很喜歡她們,那種直率,那份義氣,還有那些談吐間知識的底藴,都讓我如魚得水。



在那大半年的許多「磨難」之中,幸好有郭郭。音樂劇在我們共同奮鬥了八個月之後,在保利劇院上演。上演隔天她就飛去度假,之後我也離開了北京,一個緣份暫時告一個段落。



我們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在台北見面。而2005年那齣劇,竟然也搬到台北來上演,雖然被改得七零八落,劇名卻還是一樣。那天我坐在國家戲劇院裡,聽那幾段熟悉的音樂,回憶,也都回來了....當時曾花了大量的時間統籌那每一首歌的完成,搭弦樂時的複雜,弄和聲時的幾度換人,幾十段音樂從原曲到改編到混音的流程的那些繁瑣,點點滴滴凝結成了一段難忘的記憶,記憶裡,朋友們ㄧ個ㄧ個的死忠兼換帖....



五年了。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助理,已經走了好遠好遠。不再為了那些事情流淚,不再在意曾經在意過的人。然後我真的發現:時間可以解決一切。一切。



我帶著郭郭,去吃擔仔麵宵夜,喝台灣啤酒,去看淡水的夕陽,吃海鮮,去士林夜市,逛衣服,去誠品,買大陸禁的龍應台。我們散步聊天,在捷運上看日落,在計程車上討論大陸人民出國的簽證有多困難。我們聊著聊著,我聽她熟悉的北京腔,捲舌音,忍不住也跟她那樣講話,就像那年我在北京一樣。



「住在台北真好!我得想辦法弄個項目到台北來,好好在這兒生活!」郭郭認真地這樣說。我心裡覺得好開心,也好驕傲。我一直喜歡北京,很喜歡,所以也很高興她喜歡台北。這樣子,我們兩個對彼此的了解,就更完整了。有那麼一刻看著她,還是感覺不真實。時間好像帶走了很多東西,卻又好像什麼也沒帶走....



我們沿著淡水老街的海岸走,夜風,暗濛濛的海,隨意聊著天。猛然間,我發現那感覺像極了那年某天,郭郭帶我去北京後海吃飯喝啤酒,飽餐之後我們也是沿著那樣的街,一路聊了好久好久。那年的我在異鄉的冬天,有郭郭陪伴,很溫很暖;現在我居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家鄉招待她,真是一種太深刻的緣份!



繞台北市晃了大半天,兩人都累了,話終於越來越少。夜半送她回酒店,下車後她說:「北京見!」這三個字竟讓我莫名的又開懷起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這幾天我才深深體會了這句話的道理。這真是需要年紀才能體會的道理。因為那遠方來的友人,我們曾經有過一段相處的歲月。她代表的是一個美好的記憶,還可以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不亦樂乎!

2010年8月25日 星期三

同一個月亮

今晚騎車回家,覺得那月亮太美了,忍不住想要跟爹娘分享,
打給老爸,在電話裡,他本來沒怎樣,很不當一回事的一邊走出去,
一抬頭看到月亮,立刻忍不住驚歎的說:太美了啊啊啊~~~

接著,老爸認真地對我說:哇!!我們在看同一個月亮!!!透過月亮,我看到了妳反射過來的眼神!

我:..........  = ="     (OS:沒事耍什麼浪漫啊~)

我回:老爸,當年你是用這招把到媽媽的吧!
老爸:才不是!她現在很愛生我的氣!...........我們叫她出來看月亮好不好?

於是,老媽也跑出來了,抬頭跟我看同一個月亮,
大聲說:哇!我透過月亮看到妳了!妳躺在床上!(因為我常常躺在床上跟她講電話)
這真是太白爛了,我快要昏倒了,回應她:我躺在床上是要怎麼跟妳一起看月亮啦!

接著媽媽開始吟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我說:人有旦夕禍福啦!!
媽媽:悲歡離合為什麼不行?!
我:.........

吵吵鬧鬧中,就這樣結束了一家人的觀看月亮之旅。
掛上電話後,心情充滿了溫暖~~
跳下水去,進行今夏第一次游泳,迎著皎潔的月光,每一趟都像是要游向宇宙.....

宇宙啊宇宙~你可以解決我的煩惱嗎?
應該是不行。
但是宇宙啊宇宙,至少你,包容了我的一切煩惱。
我真心的謝謝你!

我不是天使

朋友的父親住院,她照顧了幾天,有感而發說當護士真的很辛苦,把屎把尿,張羅食宿三餐,面對形形色色各式人種的壞脾氣怪習慣,薪水低工時高,有時甚至無尊嚴可言。

「我想不通誰要做這種工作,所以,護士真的是天使!」朋友在網路上向我感歎了幾次,而我周旋在忙碌的工作中,沒理她。

奶茶演唱會前幾天,朋友跟我要票,說是要給護士。說她父親住院脾氣很壞,護士吃了很多悶虧,她想要酬謝她們。百忙之中我略感不耐,嘟噥了幾句,最後還是把自己手上的員工配票都給了她。

晚上,朋友傳了長長的簡訊來,說護士們開心得不得了,她們都很喜歡聽劉若英唱歌,而她們都沒有看過演唱會,更沒有進過小巨蛋!朋友的簡訊裡充滿感情,說我做了一件好事,說今天我們都是天使。我回訊笑她太感性,她說才沒有,還說,當天使的感覺真好!

前兩天抽空去醫院看她,陪她在醫院裡聊聊天。外頭是盛夏的豔陽高照,病房裡明亮而寧靜,我經過幾張空的病床,有著一半陰影,想到人生裡的一些畫面,想到總有一天我自己或我深愛的人,也將躺在那裡,而那時,靜止在病床上涓滴流逝的生命裡,就再不會有比陪伴彼此如此簡單、卻更重要的事....

彼時,照顧我的人,會是誰;來看我的人,又會是誰.....

一臉無邪的護士出現在面前,朋友請她對我發表看奶茶演唱會的感言,她緊張得煞有介事,眼神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說衣服不夠多套,唱別人的歌太多,但是,真的唱得很好啦........我微笑傾聽,一點也不介意那些正面或負面的評價,只是默默地相信了朋友的話:一場演唱會的票,我們分享了一些珍貴的快樂,給幾個純潔的靈魂!

「現在是什麼時候,妳那麼自由地出現在這裡,看看別人在忙什麼?想想妳的工作,想想她們的工作,這樣,妳還會想離職嗎?」朋友戲謔地看著我。她知道我不安很久了。我沒有辦法回答她,苦笑了一陣。

我不是天使,終究也太世故,不至於陷入那樣的老梗:因為看到別人的辛苦,就感到特別知足....只知道,每個人的生命是不一樣的。

可在那個下午,醫院裡那個有強烈與世隔絕感的空間裡,悟到一個生命的真實:「世間一切榮華,只在兩個地方,通通都成空。一是寺廟(佛祖之前人人平等);另一個是醫院。」任你家財萬貫名揚四海,在病痛前,都是一樣的痛....

然後我再度回到了自己的生活,等待著我的天使。我知道我不可能因此而遺忘眼前那些狗屁倒灶的繁瑣,卻至少很感激朋友,在這樣的時刻,提醒我當過不去的時候,其實總還是有些比爭權奪利更重要的事,在生命的底線閃著微光。

2010年8月21日 星期六

惡夢連連

連續一星期睡到中午,整個人活在恍惚的狀態裡...
日子,就是這裡走走,那裡走走,
被無以名狀的悲傷,深深地包圍著....

逃不出那個自己設下的結界,總是為了無謂的事情低落。
那天騎車在回家的路上,想,
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出頭的年紀,
悲傷可以那麼沒有意義,那麼無法啓齒,卻像一片大海,無邊無際....
  

只是現在懂得藏得更深一些,
哪怕再也沒有那種自由,可以說走就走。
失去了成就感,失去了熱情,失去了原因。
才知道,沒有原因的日子,我是那麼不能駕馭....

昨夜夢了此生最恐怖的一個夢。
躺在床上時,一個鬼出現在我面前,拉著我的手,
死命想要往我的嘴巴裡鑽...
我抵抗,掙扎,全都徒勞。
最後,他鑽進了我的身體,控制了我的一切。
我張嘴想要說話,卻感覺一股大力壓迫了我,
我失去了全部的自由,失去了自己。
恐懼在身體的深處蔓延,虛無了整個世界。

夢裡我好希望一切都是夢,可是卻又那麼真實而歷歷在目。
我想要醒來,然後醒來了,卻發現自己依然被控制著~
等到天亮了,再醒來一次,
凌晨六點多,才發現那是夢中夢。
現實與夢境,混濁了....

再度睡去,另一個夢境襲來~
去上公共廁所,滿地的蟑螂,一隻比一隻大,
一抬頭,上面一隻更大,大過籃球,
我嚇得奪門而出....

醒來已近午。
感覺自己已經活在失控的恐懼裡。
恐懼來自身體的最深處,來自靈魂裡的那股欲求不滿。
快樂總是如此短暫,情感總是淡薄如紙。

而我只能繼續這樣,日復一日地活下去。
不管自己在哪裡,這軀體也終得這樣活下去.... 
 
 

 

2010年7月19日 星期一

還是一個人

昨夜又嚴重胃痛,
失眠,然後早上痛到在床上癱瘓。
全身冷汗之中,睜開眼想到的第一件事,
是今天必須要完成的歌詞,擔心沒有辦法完成,
擔心又要對不起別人。

窗外打大雷,一片山雨欲來的陰灰,
混合著胃部陣陣而來的劇痛,抽痛,脹痛,絞痛,
沒有人聽得見的那種痛,
流著汗握著拳,猶豫著要不要去看醫生,
知道自己滿心抗拒在那掛號處門前徘徊的畫面...

每次一個人胃痛的時候,總會想到一篇文案,
寫在華健1990年「不願一個人」專輯歌詞本前頁,
一個我小時候沒有懂,長大後越來越是記憶深刻的故事:

讀書的時候,有一段長長的獨居經驗,那時,有一部破摩托車,有一堆書,有學校的課,有一些餐廳要去唱歌的班,有一把吉他,有嚴重的胃病,一個夜裏,胃痛得受不了,自己騎車去看醫生,路上翻車,緊跟在身後的大卡車及時刹住,命大,我皮肉痛,胃痛,心更痛……,不要輕易的嘗試一個人,不要讓自己變得一人,真的,不要,不要,連想都不要


離讀書的日子很遠了。
還是那輛破摩托車,一堆書,一堆工作,一把久不彈的吉他,
一屁股解決不了的事,
哭的時候一個人,痛的時候一個人,
笑的時候,也還是一個人。

想都沒想過的,就這樣還是一個人。

2010年7月10日 星期六

恍神的一天

今天才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這樣恍神的過日子....
所謂「行屍走肉」應該是這樣的意思
其實我恍神很多天了,
只是今天突然達到一種極致....

早上在寫一些公事的回信,
寫啊寫啊,
寫完之後就一一的寄出,
然後有點睏,
躺回床上又睡一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醒來之後覺得像是在另一個時空
然後下意識的想著,我有公事的信要回
於是坐回書桌前開始回信...

對,我把剛剛回過的信
又重新回了一次
我完全不記得我幾小時前已經回過那些信
我通通又回了一次~~

當我發現這件事之後,
望著「寄件備份」裡那些重複回了兩次,
用略不一樣的語句講著同樣事情的信件,
我覺得自己真是個豬頭

寫了很多信,花了很多時間
就下午兩點了
太餓了,決定來煮辛拉麵,
翻出冰箱裡剩下的最後一顆雞蛋,
才拿出來,雞蛋就默默脫離我的手指,
瞬間在我的腳邊砸得粉碎.....
黃澄澄的蛋黃摻著黏稠了我的腳的蛋白液,
在地板上咧嘴對我笑.....

我腦中完全一片空白,不知道一切怎麼發生的
最後一顆雞蛋~沒有了~
從來沒有在家裡打破過雞蛋,這樣愚蠢的行為....

晚上騎車去公司,公司空蕩蕩的沒有人
接到一通電話,是告訴我一些機票訂不到的消息
我拿著手機走來走去,
講完電話之後,發現自己人在六樓廁所的門口
然後我不知道我要幹嘛,站在那邊愣了兩分鐘
才又呆呆地走回七樓

印象中接電話的時候人是在七樓
完完全全的記不得,是怎麼到六樓的
好像那段從七樓到六樓的路,在一通電話裡,就從記憶中被洗掉....

回家的路上,覺得餓得不像話
並且懷疑我的爛心情是因為實在太餓了
於是到7-11去買吃的
看到媽媽推薦的「麻辣燙滷味麵」,心中一陣溫暖
拿到櫃台結賬,請他微波
然後就跨上機車繼續往回家的路~

騎到一半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猛然發現:靠!微波之後的滷味麵我沒有拿!
結了帳之後也太恍神的就離開了吧
心裡充滿了幹字
但是沒辦法,只好又繞了一大圈回去拿滷味麵
連店員都用一種「你這人怎麼那麼誇張」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老娘就是心情不好~~你管得著嗎!
(這是心中的OS,表面上當然還是一個裝可愛的靦腆微笑....)

然後在"再次"回家的路上,
莫名其妙的就在安全帽裡掉淚了~~
淚水滑呀滑呀~貼在臉上然後蒸發,涼涼的
車子往前行,風很大,淚水滾滾落~
我也懶得去控制了
就給他出來吧!反正這個城市沒有人在意我~
可我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經過辛亥隧道的時候,
忽然覺得,真的好想好想見到媽媽~
忽然覺得,我原來真的一個人在台北經歷了那麼多~
可是,現在好想回高雄的家~~
明天就要出國,但我好不想去
我從來沒有那麼不想出差過
從來都沒有~

走完了辛亥隧道,順著山路上山
往上~往上~
還是有種不在現實裡的感覺
恍神並沒有離我而去,我會繼續的這樣下去
用反射動作處理一切的事情
可我想,我不能被打敗
我要撐下去!

一切都會過去的.....
會過去的。

2010年6月28日 星期一

外人

夜裡,看到一張P的女兒的照片,忽然想到大學時代發生過的一件往事....

那年,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P交了男朋友,暑假時,我們三人一起騎機車去環島。
一個夜裡,在墾丁大草原上看星星,P和男友V有了口角,忘了V說了一句什麼話,
P氣急敗壞地數落他:「你居然在外人面前跟我鬧....」

原本悠閒看星星的我,聽到這句話,驀地心裡一震。
「外人」。
我轉頭去看P,她渾然不覺,只繼續跟V口角爭執,
而我的心差不多已經碎滿地了。
接下來,彼此又說了些什麼話,看了什麼星星,根本不記得,
只知道回程的路上,即使P依然與我談笑自若,我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那年我們20歲。
我跟P是10歲開始就玩在一起的好友,吵吵鬧鬧從小學到高中,而她跟他男友只認識了一年。
我以為我們深厚的友情已經可以說是跟家人一樣,
然而,我在他們的兩人世界裡,卻變成了外人。

我和P沒有念同一所大學,那次環島結束之後,
也就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
好長一段時間裡,我反覆回憶著這件事,
嘗試說服自己那「外人」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心理疏離,
但我知道有一道傷痕已經劃在我胸口,並從此重新定義了我對朋友的看法。

後來P和V順利成婚,組成家庭,育有兩女。
我單身到現在。
我們還是每次相遇時都感到無比溫暖熟悉的朋友,
卻已經不常聯絡,徹底離開了彼此的生活圈。
我成了實實在在的,外人。

那10年一起長大,和P從童年到青春期的記憶,都成過去。
有時候回想起來,我會以為那其實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後來我看待每一個朋友,也都用一種類似過客的心情。
我知道,我們都終將遠離彼此,成為彼此的外人。
在愛情之前,友情的單薄有時難以想像。

幾天前跟一個老友吃飯,聊起對情感的看法。她說我變了很多。
我不再為許多事情傷心,不再對朋友有期待或要求,
我好像都不在乎了。

我想了很久很久,想不出來是在什麼時候改變的自己。
卻想起了這段往事。

可能我就是這樣地,變成一個越來越理性的人吧。

2010年6月27日 星期日

[網誌] 1000000人次

在週日午後大雨大雷的轟隆隆聲中,
金曲獎的重播空氣裡,
發現網誌破100萬人次了。

2004.8.17 開了這個blog。
當時還習慣性地使用著玩了快10年的BBS,開blog完全只是因為好奇,
也不覺得自己能夠脫離BBS的黑底白字,
從此進入白底黑字的世界。

沒想到如今,BBS早就沒在寫了,卻就這樣寫了六年部落格。
從來沒認真經營過,但也從未想過要放棄。 
它就像是家人一樣,默默地在一旁,在心中,卻不需要太過刻意緊密的接觸。
我在文字上最真誠的自己,都收藏在這裡。

現在又開始流行facebook,一個能瞬間連結上百友人的社群網誌,
但我依然習慣在blog上默默書寫,自言自語。
有些心情其實真不想大聲疾呼,越深刻的感受,越想自我沉澱。

知道有一些老朋友、新朋友,一直在這裡潛水,分享我這一路以來的喜怒哀樂。
很多人我不認識,或許,都只是流量上的一個數字,卻在很多時候給我莫大的支持鼓勵。
從一個大學生,到留學生,到失業,到freelance,再到現在的唱片業工作者,
一路走來,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人生總是要在經過之後,才能真正了解自己。

花了六年累積了100萬人次。
未來,路還很長....



2010年6月13日 星期日

片刻的永恆



(2010.6.12 屏東 太平洋百貨前)



那天,跟J跑南部簽唱會,扛著幾件樂器整日的奔波,長途跋涉,奮力走唱,每場賣幾十張CD,數量不多,賣一張還要簽一張,握手,拍照....



J簽名的當下,我站在他身邊,一張張陌生而年輕的臉孔,閃過我眼前的那片刻,我的思緒神遊到遠方。這般勞師動眾,重複跑著幾個城市走唱,為了那為數不多的銷量,就是我們做唱片的意義嗎?



是一個多無奈的時代。即使對音樂的熱愛始終沒有變過,也依然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地滾上荒蕪的戰場,我還是無法不去想,眼前的一切,其實都是即將如泡沫般消滅的假象。我們緊緊抓著過去遺留下來的古老方式,在一個其實已經遺棄我們的年代裡,苟延殘喘。



我們的付出,再也無法獲得對等的收益;即便我們用一樣的細節追求,達成與過去相同的完美,我們也再也看不到百萬的榮景。



過去我們會因為品質優良,獲得實質回報,並有動力繼續向前;今日我們只能得到暫時不知如何是好的口碑。然後,仍免不了泡沫的命運。我們用不確定繼續向前。



J唱得很認真,簽得很認真,他年輕的夢想與追求永恆的音樂,足以使他單純。



然後,忽然在某一個瞬間,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遞上信給J,並且為了一個握手而欣喜若狂,跳躍著離開....那瞬間,我忽然想起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是一個荒漫漫的南台灣午後,陽光溫煦,我和幾個朋友到唱片行去等待陳昇。那天他有「簽名會」(那年代還沒有「簽唱」,只「簽名」)。



我的偶像並非萬人迷。在那唱片銷量動輒幾十萬張的年代,陳昇的唱片也很難破十萬,他的簽名會一如往常,人群稀落。我們是他少數歌迷裡的少數一群人,站在唱片行門口,不用推擠也不必佔位,只閒聊等待著他。



排隊給他簽名。因為人太少了,只有十幾個,陳昇時間很多,簽得好整以暇。他在遞給他簽的每張CD上都寫了字,要我減肥,要我快樂,要我讀書,要我們在夏天可以去海邊裸奔。



他簽的時候我就站在他面前,看他低著頭,用厚實的大手在我的歌詞本上寫字。那短短幾十秒的時間,他一筆一筆劃在那張我愛死了的CD上面的那片刻,不需要相機,整個畫面與空氣,都自動定格在我青春的記憶裡,永恆。



我感謝他遠遠地從台北來到南台灣的唱片行,彷彿只為了來替我們這幾個人簽名。我不曉得他的唱片公司是否也曾後悔不已地評估:早知道賣不了幾張,又何必大老遠跑到南部去簽名?但我真謝謝他來了。



那一個極度短暫的片刻,永恆了我的青春記憶。



現在我想,假如J能在每一場簽唱會上,那簡單的眼神接觸,一次溫柔的握手,一個接收禮物的瞬間,為一兩個歌迷留下永恆的記憶,那就足夠了。他們會像年輕時候的我自己一樣,在見到J之後的好幾個星期,反覆咀嚼與他接觸的十幾秒時間,聽他的音樂,為他們栽下生命的動力。



生命是在人們的相處碰撞中累積起來的。我這樣相信。



那年是小歌迷的我,如今早已換了身分。當年許多好音樂滋養了我的生命,如今我努力尋找好音樂,期盼能滋養他人的生命。



J揮汗在雨中,唱著他寫下的歌。看著台下許多引頸微笑的臉孔,一雙雙充滿希望的眼神,忽然我似乎又有點明白了,這行業的意義。

2010年6月2日 星期三

[BJ] 不是物換星移



(2010.5.31 慕田峪長城的天空)



今天下午溫煦的陽光裡,與朋友站在南鑼鼓巷的一個轉角,

我驀然愣住了好半天。

好熟悉的一個角落,中央戲劇學校的排練廳門口,

想起了那年的音樂劇採排日子,

許多寒冷的夜裡,站在胡同邊吃一支兩元人民幣的烤羊肉串。



那時候這地方的粗礫,如今變得體面而陌生。

烤羊肉串的店沒了,記憶是永遠只剩下迷濛的畫面了。

未滿三十的自己,沒那麼在乎未來的天真臉孔,仍歷歷在目。



一直要到好多年的現在,才終於明白:

北京是一個擁有我部分靈魂的城市。



27,28歲那兩年,在這城市裡所認識的人,經歷的事,

以及匆忙離開後的那一年所被迫面對的人生轉折,

都深深影響著我的現在。



我成了現在的我,因為那段日子的北京。

我喜歡現在的我,因為我喜歡那時的北京。



這幾年來了北京很多次,卻在這一次,特別發現了一些改變。



798原是一個荒蕪稀疏之地,如今是規劃完善的藝術特區。

很多建築蓋了起來,在有限範圍裡,屹立著龐大但過於空曠的空間感。

無線網路到處都有,微博、博客,支配著人們的訊息流通。

而大董烤鴨,開始著重每道菜的包裝門面。



氣候改變了。大太陽裡下大雨,雨下不夠還帶冰雹。

倒是出租車吝嗇開冷氣、司機愛聊政治,這樣的事還沒變。



可能我也成了一個不一樣的人吧。



夜裡和老朋友聊天,他依舊那樣表現著自我,

說著跟以前一樣的觀點,形而上的人生。

而我卻因此察覺到自己的篤定。

再也不輕易相信夢話,卻多了包容。



這樣一個城市,收容了好一段日子的迷失,

卻也溫柔地擁回了蛻變後的靈魂。



這些年,往很多地方走去,

世界又慢慢大了起來。

在自己的心裡大了起來。



謝謝北京。





(2010.6.2)

2010年5月21日 星期五

【詞作】i 給得不夠 (嚴爵)

這是嚴爵專輯裡,我自己很喜歡的一首歌。
填詞也是一次很新鮮的經驗,感謝嚴爵的曲和美妙的idea,
我們決定在一個西洋的曲風裡,搭配中國古詩詞的歌詞,
形成清新優美又大氣的意境。

在那樣西方的旋律裡咀嚼中國文字的優美,感覺真棒!
也是我第一次嘗試有中國風味道的歌詞,過癮極了!


i給得不夠  (嚴爵【謝謝你的美好】專輯.相信音樂 2010.4.22 發行)
詞|嚴爵  黃婷      曲|嚴爵



秋風清呀秋月明   妳的心思在哪裡
連著我的憂愁   捉摸都不定


東邊日出西邊雨   天南地北看著妳
我是妳的淚滴   蒸發成風景


那麼多感觸   格格不入
這樣傷得風塵僕僕
我只能說…


愛給得不夠  i給得不夠   愛給得不夠
所以妳離開
愛給得不夠  i給得不夠   愛給得不夠
所以妳離開我


今生無悔今生錯   為了什麼太執著
一個糊塗念頭   從此不自由


歡樂趣呀離別苦   多情如滄海一粟
那人怎麼不在   燈火闌珊處


曾經的幸福   不容回顧
那樣傷得風塵僕僕
我只能說...





註解:
這首歌在製作上充滿了復古的西洋風,薩克斯風、伸縮喇叭等配器佔了重要比例,
為了增加歌曲欣賞上的反差與趣味,同時拉近西洋曲風對華語聽眾的距離,
填詞時嘗試帶入若干中文古詩詞的語法意境,在歡快的配樂上,講述愛情中憂愁的離別之情。


這首歌詞四個A段的第一句,皆出自於一首著名的古詩詞。
相思與離別,原是古往今來文學裡永恆的命題。



秋風詞 (李白)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竹枝詞 (劉禹錫)
楊柳青青江水準,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別思 (白衣卿相)
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髮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
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復躚。


邁陂塘 (元好問)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兒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蕭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20091031
20091101

2010年5月12日 星期三

[生日] 33歲,在黑暗中躍進



(2010/5/13 西子灣 柴山)



「在黑暗中躍進」,這標題來自於最近在看的書〈編輯這種病〉,序文裡作者寫道,文.溫德斯的〈慾望之翼〉,最後講到一直旁觀而長生不死的天使,願意選擇下凡間來經歷一切的苦難,從生命的旁觀者,轉變成生命的實踐者,這過程就有學者稱為「黑暗中的躍進」。



我感覺這樣的描述,這樣的人生選擇,像極了自己這三年來的處境。從一個自由身躍入框架,從旁觀超然到汲汲營營,在激烈的組織人際碰撞中,不斷發現自己的問題,發現自己的渺小,自私,與不安全感。



終於知道,原來我不具備那些我以為我具備的能力,更不擁有我以為我所擁有的情操。又或者,其實能力與情操都禁不起現實的考驗,然後發現在現實裡,為了生存,我居然有那樣大的潛力去成為一個自私而冷漠的人。



但,不願意妄下定論,貿然譴責自私便是不道德。在那之前,我想先搞清楚,生存法則與遊戲規則的差異性。生存法則,是為了更重要的理想而存在,哪怕它殘酷而冷漠;而遊戲規則,才是以玩弄為本位的手段。



每個人在組織裡,都必須衍生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則。尊重別人的生存法則,避免附和無謂的遊戲規則,應該是這幾年最大的課題吧!



又長了一歲,感覺已經越來越淡。甚至連愛情都懶得列入許願的項目了。其實,工作上有一些喜歡做的事,有值得學習的對象,有一些追求的目標,生活大致是快樂的;有一些朋友,有一些自主權,有一點閒錢,就算忙碌一些,倒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想達成的事情都一一在達成,確定沒有對不起自己,確定我正走在一條值得走的道路上,也就夠了。



前年生日在美國東岸開車,去年生日在單車環島,今年,默默待在高雄,看一次西子灣的日落,過一個很久沒有在家裡過的生日。簡單而快樂。年紀越大,是會越想走回家裡了。沒有忘記那些流浪的夢,只是現在更清楚在等待流浪時機的同時,累積生活也是豐富未來的流浪的方式。



慢慢地,摸索在體制裡活得自我自在卻不自私。越來越珍惜生命中遇見的人,此刻,現在,能多相處一刻,都可以永恆。也許明天我就會離開現在的地方,但在那之前,希望留給彼此的都是美好的記憶。



這就是33歲的人生吧。

2010年5月11日 星期二

【詞作】愛就是咖哩 (嚴爵)

沒想到,我居然可以寫台語詞...XDD

而且,還是填在一個經典爵士樂的旋律上,真是太神奇的經驗了!

 

這是我和嚴爵合作的第一首作品。

這首詞最有趣有梗的地方,都是嚴爵完成的,

我只是替不會講台語的他,寫了台語的部分。

幸好我的台語也不好,所以也不會寫太難的,

這樣他唱起來也不會太辛苦~ 



很棒很有趣的歌,游紹的MV也很精彩~

真高興可以跟嚴爵有這樣的合作!








愛就是咖哩  (嚴爵【謝謝你的美好】專輯.相信音樂 2010.4.22 發行) (三立【倪亞達】片頭曲)

詞|嚴爵 黃婷     曲|嚴爵    Sampling from “Take the A Train”  OA: Billy Strayhorn



上歡喜ㄟ心情

阮有蝦米話攏想欲對你講

想欲加你鬥陣

阮唱出ㄟ歌想欲給你聽



無管人生春夏秋冬

甘願陪伴你ㄟ世界

賣擱講你無夠美麗

你永遠是阮上愛ㄟhoney



愛你愛得死心塌地

有你就無管其他的

愛是蝦米?問我  I think I got it!

就是加你去吃咖哩  我會這樣回答的



愛你愛得死心塌地  

有你就無管其他的

愛是蝦米?  Again, I think I got it!

就是加你混在  待在  坐在  躺在  抱在家裡



Rap

有一句話你從來沒聽懂  當我說

愛你就是要加你

我沒說過  台語  所以可能 你 以為是ABC 

加你是跟你  咖哩是Curry

我 相信 音樂能夠 跨越國籍 超越邏輯 勝過那一切 

代表心裡 最想說出的 話 不管表達的是 

好 壞 實 謊 或 情 

我現在最在乎的是你聽到 

我ㄟ心聲  我欲加你講







20100110@台北

 

【詞作】你不要送花給我 (劉若英)

這首歌的創作過程都很隨性,是三人一起的創作。
從寫曲、取歌名、到寫詞,都是和奶茶、桀齊合作完成。
很喜歡這種做音樂的感覺。
也非常喜歡張亞東老師的製作,加了非常多分。

曾經有點不太確定, 奶茶用那樣的中低頻唱,會不會太弱?

後來覺得很慶幸,當時做了這樣的選擇。這樣的奶茶,真是性感又好聽!

熟女的愛情,已經對空泛的承諾免疫,而想要真實能握在手中的東西。
是吧?
 
 

你不要送花給我  (劉若英【在一起】專輯.相信音樂 2010.4.16發行)
詞|黃婷   曲|易桀齊
※特別感謝劉娜娜小姐參與創作靈感發想。

說出的未必想說  錯過的未必有錯
喧嘩後一定沈默  沈默不一定解脫
愛越多越沒把握  

真的話沒有人說  拼命活就要快活
天馬行空的溫柔  愛情它像是賭博
放手一搏別怕痛

你不要送花給我
你不要以為我寂寞
你不要每天看我  獨來獨往
就覺得我在等誰

你不要說你愛我
要給我實際的承諾
雖然說汽車洋房  太虛榮
至少比浪漫永久

有些話一個人說  有些事兩個人做
默契不需要理由  手拉手也很自由
我不會等你太久

你不要送花給我
你不要每天說以後
感情的每分每秒  都在揮霍
現在就帶我回家

你不要說你愛我
要給我具體的承諾
雖然說鑽石香水  不完美
至少比諾言永久

Coda:
說過的一說再說  錯過的還會再錯
你不要送花給我


 
20100130@北京

2010年5月9日 星期日

他們通通都猜錯

大家都以為我會去做那件事,我沒去做。
大家都以為我會去關心的人,我沒用大家以為的方式去關心他。
於是這幾天就不斷面對人們的愕然,到後來我幾乎要以為自己錯了.....

可這事該怎麼說呢?
我一直以為會要我去做那件事的人,居然沒讓我去做。
過去我也一直以為,自己一定會去做那件事,
當發現居然不能做的時候,一度感到沮喪失落,一度有莫名的痛。

然而我終究也沒有用自己以為的熱情,去強求。
不想依靠別人的眼光而活著。
不想做一個無論對自己或對別人都過於理所當然的人。

我用那同樣的時間,去做了另外一些事。
然後在一個美好的南台灣艷陽天裡,
深刻感受到「生命自有安排」的真諦。

冥冥之中,老天在用許多方式告訴我:
今天你在這裡失去了,並不是真的失去,可能只是轉變的提醒。

反之,今天你如果在這裡獲得了,那麼你也就同時失去了些什麼。

生命是公平的。可你無從選擇。
時間是公平的。可你無法計算。
沒有什麼事非做不可,沒有什麼關係可以永恆。
沒有人一定需要誰,沒有人不能失去誰。
 
最後,我們都只能活得相信自己。
活得不為誰而活。
或許,就感覺被需要了,被在乎了。 

於是乎,關於我和你的關係,
他們,通通都猜錯。

2010年4月21日 星期三

【文案】這男孩光是音樂,就讓我們覺得很足夠。





嚴爵【謝謝你的美好】專輯新聞資料







2008年夏天,嚴爵和我約了兩個多月才碰到面。



那天他穿一件寬大的白T恤,鬆垮垮地罩在籃球短褲上,頭上反戴棒球帽,凌亂的髮尾擠壓在耳垂,肩上斜背一把大吉他,腳上踩著拖鞋,清秀的臉上滲出汗,透出一點靦腆的固執。



當時我心中十分納悶:這男孩千方百計約了唱片公司的人要推薦自己,似乎很想當明星,但整個人卻如此不修邊幅?他希望我們看到什麼呢?



進了一家茶餐廳,他給我一張CD和一本A4歌詞本,每首歌前面都詳細描述了音樂風格與創作動機。初次見面,他很沉默,我也無話可說,頗感尷尬,心想在上菜以前,就先聽一兩首歌吧,可能比較有東西聊。



我打開電腦,戴上耳機,從第一首〈一心二用〉開始聽。沒想到這一聽,就像跌入一個異次元,全然隔絕了當下四周圍的喧囂與躁動。11軌DEMO歌曲,每首編曲都充滿新意,旋律都迥然不同,不停刺激著我原本已對流行音樂疲乏的耳膜。那是一種難以歸類的風格,我欲罷不能,聽完了一首,立刻想知道下一首還會有什麼驚喜,於是一首接著一首,不知不覺就花了40分鐘,直聽到最後一首〈困在台北〉,他唱著自傳性的歌詞,講述這一路的創作心情,而我心中也漸漸有了決定。



拿下耳機,我面前的菜都涼了,嚴爵已吃完了他的滑蛋牛肉飯,在旁等著,眼神平靜得像一泓湖水。我說很喜歡他的音樂,很想跟他合作,但我得回去問問我老闆。談話間,他一直表示帶了吉他來,要不要現場表演給我看?我笑著說:「不用了,聽到這些已經夠了。」



隔天在公司,同樣的情境上演一遍。老闆一口氣把DEMO聽完,第一句話就對我說:「我很想簽啊。」他甚至沒問,這嚴爵長什麼模樣?幾歲?背景如何…那些偶像或者明星所需要的條件,他都沒問。



這男孩光是音樂,就讓我們覺得很足夠。







簽約了,硬仗才真正要開始。篳路藍縷,但沒有遲疑。



從10歲開始寫歌、製作、錄音、編曲、彈奏樂器,嚴爵早已練就十八般武藝,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我們讓他首張專輯就自己擔任製作人,或許是一個大膽的決定,卻絕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雖然沒經歷過一次完整的製作流程,但靠著適時幫助,他對專業技術理解得非常快。我們找來製作能力全方位的Andrew(朱敬然)來協助他,把一個害羞內斂的年輕人,交給性格熱情外放、工作起來嚴謹細膩的製作人來刺激碰撞,最後的結果是一張豪華的音樂饗宴。



第一次進他嚮往的專業錄音室和Andrew見面,嚴爵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坐在一旁,老半天不說一句話。在他還沒弄懂周遭狀況的之前,沉默是一種安全機制。幸好未來很長,時間總可以找到方式改變局面,如同自認不會唱歌的他把每首歌一唱再唱,編曲一修再修,20個月之後,當他與Andrew的溝通已經變成一個眼神就能互相理解,他的專輯也在推翻與重整中漸漸成形。



做唱片的日子,他一天可以寫一首歌,每寫完一首就把專輯的曲目重新排一遍。排的時候仔細分析歌的類型,然後寫下取捨的原因。後來的專輯成品,是大半年加歌減歌排列組合了幾十遍的結果。10歲就赴美留學的他,中文不算頂好,卻很勤於用中文字表達,配合上骨子裡透出來的極致認真,結果就是每次丟給他一個問題,他都寫份萬言書來陳述想法,弄得我們做企劃的都汗顏。



他做每件事都有一個邏輯順下來,那種老神在在是彷彿只要他想過的,他都可以掌握。有次他買了一隻手錶,說要戴到三十歲,說屆時應該結婚了,事業有一些成績了,然後才要換一隻新錶。他還清楚計算,自己過去用五年時間把一項樂器練到專業級,那麼未來十年,應該可以再將兩項樂器練到專業級。我想到自己過去十年裡至少丟了三隻錶,想學的東西從來都是半途而廢,一年後的事情我都不敢預測,怎麼有人能把不可控的人生,活得那麼不偏不倚?



嚴爵可能真的是可以的。他那種單純專注,無可救藥的偏執,簡直令人羨慕。有陣子讓他做偶像劇《敗犬女王》和《下一站,幸福》的配樂,一般的編曲人,一天做出一首已經算是神速,他卻在一週內給了我二十多首,每首都能用。那段日子只要打電話給他,他聲音都在一種虛無狀態,大概整個靈魂都暫時借給了音樂。



聽過很多喜歡音樂的人跟我說,音樂是他人生的全部,可是他們接下來都會開始談論風花雪月吃喝玩樂的其他;但嚴爵很絕對。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聊過別的事情,我得花很多時間研究爵士樂和聽他寄來的DEMO,才有辦法跟他吃一頓飯時可以盡興。一直到後來快發片了,接踵而來的企宣活動使他不再能整天窩在家裡做音樂,難得有一天空檔他一定用來寫歌。他總是在音樂裡調整呼吸。



「嚴爵天生就是要用音樂美好這世界。」

這是老闆在新聞稿裡下的廣告詞,對我而言卻很是真實。做唱片的時候常常在寫廣告詞,如果有那麼一些時候,那些感動不用思考就自然而然從筆下竄出來,那就是嚴爵的音樂所帶給我們的美好。







做音樂很快樂,但要讓自己的音樂給很多人聽見,用什麼方式聽見,過程卻總是辛苦。這行業弔詭之處在於,努力與收穫往往不成正比,可一旦踏上了,相信了某些直覺或者宿命,拼命向前只怕是唯一的方法。



我們對嚴爵的相信,並不能代表市場對嚴爵的相信。但如果沒有了那份偏執,我們還怕被認真的他給看扁了。



背負著醫生家庭的期許,經歷所謂高社會地位、高等教育的成長環境,嚴爵卻一頭栽進不歸路,從名不見經傳開始力爭上游的演藝人生,這梗可能沒什麼新鮮,但講起來依然是血淋淋。



許多簽約新人都有過同樣過程,在發片之前的等待中,感覺那上舞台的最後一步,彷彿遙遙無期。嚴爵的父親是南部的婦產科醫師,對於兒子走上音樂路,不捨其實多過於不情願。他曾專程上台北,約我詳聊「娛樂圈」這個他不理解的產業,了解在專輯發行前,「發行單曲」、「巡迴走唱」、「拍照宣傳」各項動作的因由。而當我企圖安撫他,請他「給嚴爵三年闖闖看」時,那位慈和的父親卻回應以堅定的語氣,告訴我說,他希望兒子「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地走下去,走十年都沒關係。」



發行【困在台北】單曲那段時間,預算有限,我們土法煉鋼,讓害羞的嚴爵帶著一架鍵盤、一把吉他,三個月內跑了40場PUB演出,累積臨場經驗。金牛座的完美主義,使他自己吃足了苦頭。一次小小忘詞,就在部落格上懺悔;一兩句talking沒順好,就要沮喪三天。到後來我們根本不必督促他進步,反而擔心他對自己太嚴格。



有時演出現場只有三個人來聽,他也是一個人靜靜地彈完了,我們以為他不在乎,好幾天以後才勉強從談話或者文字的蛛絲馬跡裡,看出他當時的DOWN。他整個人天生就有一份寧靜感,就像他音樂裡的行雲流水,直率爽脆,卻把細節藏在深處,彷彿只等待有緣人。



我曾以為他不會生氣,年輕未必氣盛,可在做單曲時,為了封面跟文案相關事,他終於與我大吵一架。衝突引爆的詳細原因已不可考,只記得那夜之後,嚴爵反而對自己的固執看得透徹。隔天我們約見面時,他站在熙來攘往的台北街頭,眼眶紅紅的,說實在有些壓力了…



我忽然驚覺自己忘了他終究還是個孩子。21歲的時候我們還在大學裡呼朋引伴,他卻已經選擇了一條孤獨的道路,從此將跟大多數人不相同。



Live House走唱的幾個月裡,有很多事情都不確定,包括我們把發片期一延再延,混音完成的歌還拿出來改內容、重唱,造型也反覆調整;他在這些過程裡從抗拒到理解,從沮喪到接受,才終於找到自己角色的位置。







【謝謝你的美好】這張用21年人生醞釀、做了20個月的專輯,是嚴爵送給這個世界的第一份禮物。



我們固執地相信,那音樂帶給我們的快樂,是也可以帶給其他人一些什麼的。也許信仰終究不是真理,沒有人知道嚴爵能走到哪裡,可在這岔路無數的年代裡,總還是要有人去找一條康莊大道吧。



這幾天在練團室,看嚴爵彩排23日在The Wall的個人首場full band演出,他彈keyboard大聲唱著歌,跟幾位國際級頂尖的樂手老師飆樂器,面無懼色,只有發自內心的悠遊自得。想著專輯發行之後,這男孩的人生將從此不同,他將成為公眾人物,音樂將成為類似使命一樣的東西,我們只能有點心虛地期望,這一趟路燈紅酒綠,我們都沒有做錯什麼。



我們都只是在音樂中追尋,人生裡那難覓的,栩栩如生的美好。

2010年4月3日 星期六

約定2020

今天是2010年4月4日復活節。
2008年夏天到現在,經過20個月奮戰,
JY的母帶終於完成了。

是自己有史以來最投入,最感動的一張專輯。
聽著聽著,眼淚都會不打招呼地自己跑出來~

從0到100的路程,很辛苦,
但至少,每一步都踏踏實實是自己的。

我們一步一步地走完了。

然後,我們這樣約定:
十年後,2020年的4月4日,
一定還要一起回顧我們的現在。

我們就這樣約定了。

2010年3月26日 星期五

【詞作】我們沒有在一起 (劉若英)

曾有個戀人跟我說:
 「你的世界太單純了,所以你才會覺得我對你那麼重要。」

我哭了好久,不明白單純愛著一個人,怎麼會是一種錯誤。

後來我離開他,去遠方讀書,經歷了很多事,也愛了一些人,
卻總是因為同樣的執著而受傷,因為太想要擁有卻反而失去。
 
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 單純不是錯誤,是這個世界太複雜。

大部份的人在還沒真正擁有時,就因為害怕而急著離開。
我對愛情的單純執念,成了一種魔咒,
永遠只能停在我們回不去的那些最初的美好裡。


認識奶茶十多年,這是我為她寫的第一首歌詞。
因為搭劇,題材有點受限,但還是在這樣的故事框架下,
很努力的揣摩了她的語氣,她的人生觀,甚至她的ㄧ些些經歷。

我寫不出偉大的句子,但我知道我可以讓她講故事。
太喜歡她說話的語氣,她的聲音本身就是情境,然後光語氣就可以把畫面演完。
對我來說,不僅在大銀幕上她是影后,
在唱歌裡,她演得更真實,更好,因為,她會更貼近自己。

 
記得在錄音室聽她唱這首歌的那一天,我整個人是愣住的。
她詮釋得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很多很多,她真的帶我回到那個淚水洗過的故事。

真開心可以為她寫這樣一首歌。
也謝謝陳韋伶的曲,太動人了!
 



我們沒有在一起 (劉若英【在一起】專輯.相信音樂 2010.4.16發行)(三立【偷心大聖PS男】片尾曲)
詞|黃婷    曲|木蘭號AKA陳韋伶    編曲|WAVE G

你一直說的那個公園已經拆了
還記得盪著鞦韆日子就飛起來
漫漫的下午陽光都在臉上撒野
你那傻氣   我真是想念

那時候小小的你還沒學會嘆氣
誰又會想到他們現在喊我女王
你哈哈笑的樣子倒是一點沒變
時間走了   誰還在等呢

這杯咖啡忘了加糖
真不是我那麼傷感
世界太複雜   你說單純很難
我當然都明白

可是啊只有你曾陪我在最初的地方
只有你才能了解我要的夢從來不大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情侶一樣
我痛的瘋的傷的在你面前哭得最慘

我知道你也不能帶我回到那個地方
你說你現在很好而且喜歡回憶很長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家人一樣
總是遠遠關心   遠遠分享

那條路走呀走呀走呀總要回家
兩隻手握著晃呀晃呀捨不得放
你不知道吧後來後來我都在想
跟你走吧   管它去哪呀

我們沒有在一起至少還像朋友一樣
你遠遠的關心   其實更長

 

20100123@Taipei
 

2010年3月12日 星期五

忙著活在當下

最近最常跟朋友說的閒話是:「我好忙,忙死了!」
於是最常聽到的話也就是:「忙是好事啊!等到沒事忙你就知道!」

實在不懂這句話的邏輯。
以我目前的狀況,還真希望趕快有一段時間無事可忙。
忙,到底哪裡好?沒事忙,到底哪裡不好?

屋裡堆積如山的雜誌、書籍,
一大堆只翻了幾頁、看到一半,被丟在茶几上發呆。
 
單車爆胎,輪胎拆了下來一直沒空換胎,
車架無力地卡在地上,像殘障了的機器人一樣。

新買的電影DVD、朋友給的日劇、待處理的demo CD,
全都散落在四周,等著我給他們一個交代。

email信箱裡非公事的信一封也回不了,

想寫給朋友的信一封也寫不了。

MSN每天充斥著悠哉友人們的邀約,

旅行、吃飯、唱歌、單車遊....
通通都只能假裝沒看到。
 


然後就是日復一日的思考與雜事,雜事與思考。
溝通、溝通、溝通....
解決、解決、解決....
開會、開會、開會...
勉力擠時間運動,永遠無法早睡,吃飯的時間總是太早或太晚,
想寫一首歌卻老搞得支離破碎,
看一部電影也無力反芻。

並不討厭自己在做的事,
每一刻都是學習的歷程,每一分鐘都是經驗,
但,實在太忙了。

如果可以慢一點,可以讓生活均衡一點,
心情是不是也就會好一點,事情可以做得更好一點。

可永遠都是那樣事與願違。
有時候我分不清楚,是因為太放不下而把自己搞得太忙,
還是因為自己真的在做太多人份的事情。 

不斷地被時間推著走,沒時間想太多其他。
也更沒時間感受周圍。

就算在這樣的夜裡,寫這樣一篇抱怨文,
也都會感覺到奢侈。
 
然而有些時候,忙也可能成為一種自虐。
因為忙,可以理所當然地搞自閉,
可以暫時拋卻那些過去與未來,
忙是「活在當下」。


每每忙完一段時間,看到成果,總也有些如人飲水的滿足。

願我在每一段無論忙與不忙的人生裡,
都忠於自己。
也就僅能如此吧。 
 

2010年2月14日 星期日

MacBook初體驗

晚上終於開始跟我的新年禮物MacBook做朋友。
這是我第一篇用它打下的網誌。

先是在電源線上研究了一下,才知道另外一條粗的是當延長線用的。
電源線的接頭居然是像磁鐵一樣被吸入孔,這種小細節卻令我感到尊貴。

開機。星際般的畫面呈現,就這樣進入了蘋果電腦的世界。
必須承認,從外觀、鍵盤的觸感、螢幕裡的畫面感,
各方面來說,蘋果電腦都莫名有一種高階的感覺.....

即使慣用PC且從不願意在物質上分階級的我,
也不禁感覺到這台macbook所帶來的一些心理的轉變。

好像真的有一些事情不太一樣了。

先弄好網路。
然後灌MSN、Skype、google chrome,試用facebook和熟悉內建的注音輸入法。 

找了燒錄軟體,PDF軟體等工具。
大致了解了檔案與應用程式的分布。
灌了iwork。
四小時就過去了。

決定明天再繼續解決word的相容問題,自然輸入法的問題,及iTunes的歌曲整理。
果然不太難上手,難的是習慣的改變,和軟體的相容。

還是沒有很習慣黑體的字型,覺得變得不清楚了。想念細明體。
而由原先PC的15吋螢幕,變成現在的13吋,也真的覺得自己看得挺吃力的....老了嗎?
還是用了一個PC的滑鼠,有左右鍵,所以仍沒有搞清楚mac單鍵觸控板的邏輯。

想想,接下來還要面對公司印表機相容的問題。
還有重新適應燒錄音樂的方式,文書處理的方式,都是漫漫長路。
距離完全改成mac,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

在那之前,我得先寫完兩個趕在過年假期交的作業...... 
 


2010 改變&做自己



大年初一。昨晚不到兩點就昏睡,居然睡到早上十一點多。要不是媽媽叫,我應該不會那麼快醒....
還是回家比較能夠放鬆心情。雖然,一年就放鬆這一次,實在很累....XD

認真傳了拜年簡訊,給幾個去年很照顧我的長輩;
就著午後的陽光和微風,寫完了荒廢一週的日記。

然後,跟一直問要不要去逛街的媽媽說: 就這一天,讓我花時間整理一下自己吧!
 
元旦以來一直忙到現在,才有空整理心情。
雖然每年都這樣說,但我真的覺得,2009是對自己衝擊很大的一年。
重心依然是放在工作的一年。問心無愧的工作年。
工作上遇到幾個好人跟壞人,然後慢慢覺得自己應該要變成壞人,
也許,就快了。(雖然老闆一直說我不可能)
  
以為能成為一個稱職的製作企劃,結果發現做一個稱職的執行者可能更重要。
以為能成為一個不錯的主管,結果發現現實世界有太多想像不到的狀況,總是事與願違。
以為自己夠專業,結果發現專業只是口號,存在的是那些把每個案子都當成他自己獨有的既得利益者。
以為努力工作是成功的不二法門,結果發現錯了,有靠山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門。 
以為情感是這個行業的基礎,結果發現自己太天真,利益才是任何行業的基礎。

那些小時候聽說的不平與現實的殘酷,在2009這一年,終於都活生生地在我的際遇中上演。
要面對、要突破,可以的,但那需要許多妥協,許多忍讓,許多政治角力中的聰明。
我一直知道,我不是不懂,不是沒有那些聰明,我只是,真的很懶。懶得努力去贏。
可我會為了自由和自尊去奮戰。
或許,無論到哪裡,這些都是生命的常態,
只是我還存在著年輕時盲目的熱血,需要太多時間去真正了解與適應,並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個人一種命。
怎樣的個性與怎樣的智慧,能走到怎樣的程度,最終都是自己的選擇。

這一年,我一直在釐清自己的選擇,一直沒敢下什麼決心。
後來把動機單純化,就找到了一些路徑。  

原來原來,要做自己,真的比想像中難!

慶幸的是,2009年,完成了單車環島的心願。 終不至於對自己完全沒交代。
去了一趟一個人的東京,在六本木美術館的觀景台上發呆,似乎探得了生命中的另一扇窗。
幸運地寫了一首受歡迎的歌,而想起發表前遇到的阻礙,慶幸自己當時堅持是對的。  

完成了一張極磨人的唱片,努力為一個新人發想,卻學到太多我該更了解的事。

經過去年的磨礪,2010年,很多事有了改變,我的人生也將有所改變。


公司搬了家。在一個巷弄高樓上重新開始。
首次開始做一個老朋友的唱片,重拾我們中斷了許多年的交集。
調整自己的工作目標和位置,決定在工作上要做一個執行投入,但心情抽離的人。
自己的詞曲版權公司轉移計畫,終於醞釀到結果的程度。

新年禮物獲得一台macbook,要開始進入蘋果的世界,改變多年來的使用習慣。

外在越不可控,未來一年,給自己的期許,就越簡單化了:
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作詞人。
希望好好寫完手上的那本書。
希望持續運動,單車里程累積2000km以上,並學會拆車架,為環北海道之行做準備。
多讀書,多聽音樂,多看電影,多陪家人,看清自己。

其他的那些人事物的烏煙瘴氣,隨他去吧! 
只要認真面對幾個真心的朋友,幾個支持鼓勵我的長輩,和一些屬於自己的時間。 
 
 

2010,我會追求我,最後的自由。

2010年2月7日 星期日

原來我們都是草--《艋舺》

猜想,如果自己是在30歲以前看到《艋舺》, 應該會為影片前半段那五個男孩的結拜義氣,為那種青春時期在無助挫敗中,擁有同儕認同、 伙伴相挺的熱血情結,感動萬分,覺得人生得友如此,便得幸福。



「意義是什麼?我只聽過義氣!」這可以是年輕時候, 一句多麼任性驕傲、自成宇宙的豪語。



然而,30歲以後的現在看《艋舺》,我卻是更認清了影片後半段, 結拜換帖的男孩們「一起走入大人的世界,再也回不了頭」的真實。



在單純蹺課、鬼混、不用為人生負責的日子裡, 義氣是讓彼此心安取暖的理由;可當長大了,慾望增加、野心擴張、 並懂得了組織社會的運作法則之後,為了自以為了解的真理,為了權力,為了更多渴望的將來, 義氣面臨現實利益的衝擊,多半都得跟隨年少輕狂同時毀滅。



這種黑幫電影永恆的命題,《艋舺》是安排在阮經天飾演的「和尚」 身上。一個足智多謀的天才,踏入黑道也等於踏入社會的任何一個組織, 因為聰明衝動,便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世界(艋舺), 為了改變世界這遠大的理想,就找到了背叛義氣的理由。 再加上父親被廟口角頭老大打壓的歷史情結,年少時與兄弟的情感不再那麼單純,認為自己該承擔更大的責任之後, 手段就漸漸蓋過了情感。



無論曾經是多麼相濡以沫的一群朋友, 都終將走上一條孤獨追尋前程的道路。運氣好,頂多從此相忘於江湖;運氣不好,就如和尚對蚊子說的: 「今天你不弄死他們,明天你就被他們弄死。」 當人長大後的世界越來越大之後,彼此的情感總是越來越小。



如此,義氣到底是流竄身體的血液,真有所謂的根深柢固; 還是也跟愛情一樣,轟轟烈烈的開始,也必伴隨轟轟烈烈的結束?抑或, 世間任何一種情感都不可能建立在永恆的基礎上, 只是因為曾有過那樣刻骨銘心的連結,也才會那樣慘烈的收尾。



或許,導演鈕承澤自己飾演的「外省幫」老大「灰狼」, 對趙又廷飾演的「蚊子」所說的那段話,才是他在這片中最想講的事情:

「你知道嗎?風往哪個方向吹,草就往哪個方向倒。

年輕時候我總以為自己是風,等到遍體鱗傷, 才發現原來我們都是草。」




我們總以為可以改變世界,最後卻還是讓世界改變了我們。 在擋不住滾滾而來的時代潮流之中,唯一的生存法則只有改變自己,只有丟棄過去。



雖然最後蚊子在倒下之後,喃喃說出的是他一直相信的真理:「 你以為你混的是黑道,但其實你混的是友情!」可這樣的真理, 依舊沒有辦法改變他們所存在的世界,改變那個利益交錯的複雜結構。義氣, 可能只是心目中的烏托邦吧!



我不會說《艋舺》是一部很優秀的電影,其在特效、人物性格鋪陳、 情感張力的駕馭上,都還有進步空間;然而,它的確是一部觸動我的電影。 影片開始沒多久,幾個男生跑在河堤上,背景是藍天之下, 遠遠的圓山大飯店,整個台北城明亮的場景,那幕就讓我有了第一個身在台北的感動。



而在那兩小時中,鈕承澤讓我完全栽進了那個青春無敵的世界, 在那半成熟半不成熟的黑道社會裡,回憶了過往,同時,也面對了真實。

2010年1月16日 星期六

冰館印象 (2001.5.29)

剛剛看到新聞,永康街冰館倒了.....

居然是因為兩夫妻反目。



翻出自己在 9 年前寫的文章,真是恍如隔世。

當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

那個曾經遙不可及的演藝圈,我竟已身在江湖。



並開始做R的唱片.....

 



冰館印象



我第一次去冰館的時候,還沒有現在大排長龍的景象。當時這家店外表看起來就跟普通冰店沒兩樣,一個色彩亮麗的吧台、幾張小小的圓桌圓椅,謙虛地座落在永康公園附近的轉角,每日來往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我甚至一直不知道它有個名字叫「冰館」。



是個綿綿細雨的三月天,夜裡九時許,我正在家面對一台螢幕畫面會不斷閃爍的老舊電腦,孵著幾星期都生不出來的期末報告,突然接到G的電話,說是跟R現在在永康街吃冰,問我去不去。想想有好一陣子沒見到G和R,我拿了機車鑰匙出門,衣服也沒換,穿著短褲拖鞋就去了。



R是我的一位歌手朋友,平時極少有機會與她見面。那陣子她剛發了張終於有點名氣的唱片,我在冰館看見她時,察覺到一個容光煥發的笑,在她那雙精光閃亮的眸子裡,比以往多了點自信,也多了些慧黠。G在唱片公司任職,與R既是朋友也是工作上的伙伴,兩人聊起天來有種簡單的默契,平時滔滔雄辯的G也只有在R面前才會顯得安靜。



那時候他倆常在夜裡收工後,到冰館吃碗冬天的蕃薯芋頭、夏天的芒果冰;根據R的說法,那是犒賞自己的方式。



那個我第一次到冰館的晚上,沒怎麼注意店裡的擺設,R替我點了芋頭蕃薯冰我也沒想到拒絕,她不知道我討厭芋頭,而我自己也忘了。整個晚上我只是一直聽著小雨打在桌前的海灘傘上,那聲音有種舒服的韻律感,和著R清脆生動的講話聲,我楞楞地想到一些電影裡的畫面,在我眼前忽遠又忽近。G一直沈默著沒說什麼話,想是R告訴我的事他都聽過,於是他玩著杯子裡的吸管,極少插上一兩句附和,有時候眼神飄向別處就彷彿連魂都不見了蹤影。



冰館的老闆是一對年輕夫妻,男的留了撮小鬍子,像日本人,女的清麗脫俗,笑起來比他們賣的冰還甜。R說看到他們倆站在一起的畫面,就讓人想結婚。來到這樣的地方很難不感到快樂,年輕的老闆總是悠悠晃晃地站在吧台裡面,跟他們點了冰之後,會得到一個誠懇的笑容。一台小音響裡播放著不同類型的音樂,有時候是流行歌,有時候是搖滾樂,還有的時候是爵士。



不記得那晚坐在路邊聊了多久,冰館的客人始終稀稀落落,但這小店卻大方地在擁擠城市裡,為我們留存了一點還能夠放縱自己的空間。R曾說,每次坐在冰館門前的小桌時,她就想像自己是在南洋的海灘上,聽著異國情調的音樂,享受一個清涼的夏日午後。與兩人分別之後,那晚我淋著小雨騎車回家,濕漉漉的腦海裡都是R神情豐富的一字一句,和一個不真切的南洋情調,然後才慢慢感覺到那微甜極韌的蕃薯粉圓在我齒頰留香的滋味。



◆◆◆



再次被找去冰館,大約在一個月後,也是差不多時間的夜晚,同樣的兩個人,只是沒有了惱人的雨。R和G依然是那麼和諧的伙伴,我永遠記得當R調皮學著阿牛的語調唱那首〈對面的女孩看過來〉時,G在旁起勁替她打節拍的模樣。後來那晚R還找來了J,他是某電視節目的製作人,畫一手好漫畫,理個小平頭,人很聰明,腦袋裡裝些奇奇怪怪的點子,講起笑話來嘴角一動都不動,我被他調侃得像個敗兵毫無招架之力,口中含著咬不下去的芋頭,直想逃。



R說她喜歡交聰明的朋友,而J的智慧每每讓她意識到生命的精彩。那是我唯一一次親眼見到J,因為很少看電視的關係,我還誠實地說沒看過他製作的節目,甚至沒聽過他的名字。後來報紙上寫了他一些緋聞,有好長一陣子就再也沒他的消息,只是某天朋友給我看了一則他的四格漫畫,簡單的線條裡沈澱了生活的幽默,我才猛然憶起那天冰館裡的一個短暫邂逅。



第二次去冰館前G請我買了張R的唱片,說是要送給冰館老闆。那天我們坐在吧台,R臨走時在綠色的CD封面上簽了名,這張封面後來被貼在冰館的牆上,與一些約翰藍儂、披頭四的黑膠唱片封面放在一起,直放到現在;只是我從美國回來之後,見它從右牆移到了左牆,位置也稍稍低了些。每回經過冰館,我都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張有點褪色、還蒙了塵的封面,有幾次好不容易穿越擁擠的人群才發現封面仍歪斜地貼在牆上時,彷彿才尋回了一種安定。



究竟是什麼樣的安定我不清楚,只知道生命中曾經有過一些簡單的片刻在我腦海中烙印,我恐懼它們有天突然就憑空消失不見了。



認識冰館的那年我大四,正準備告別一種年輕,對未來的憧憬直在理想與現實中擺盪,始終沒確定畢業後的路該怎麼走。生命在這樣尷尬的過渡裡很容易變得脆弱易感。可想而知,R與G的所謂演藝圈世界對一個單純的大學生來說,總是種難以涉獵的豐富。每回的冰館聚會之後,我在睡前小心記下R說的一字一句,總以為這樣突來的的饗宴不可能再有下次。



畢業以前又在那兒見了R和G幾次,不多,但已足夠我用一生的時間去記住。冰館的黃色小圓桌和一碗芋頭蕃薯冰,R在高談闊論時一臉愉悅的模樣,終於慢慢成為我腦海中珍貴的圖騰,在那圖騰裡,有個我沒能參與卻有幸聆聽的世界。雖然遙遠卻觸手可及,雖然模糊卻歷歷在目,我心滿意足。



出國唸書之後,一年半沒再去冰館,小圓桌和那些夜涼如水的記憶,都跟隨所有台灣的一切,在我異鄉單純寂寞的生活裡暫時塵封。不知道什麼時候,隱隱約約輾轉聽來消息說,冰館已經成為夏日台北城最熱鬧的地標之一,幾位明星曾多次公開提到這永康街小小的冰店,R似乎是最早的一位。然後越來越多的台北人在熱天午後呼朋引伴去冰館,越來越多歌迷在那裡期盼嚐到一點點明星曾嚐過的滋味;後來聽說R有一次選在那兒跟歌迷聚會,中間用手機打了通越洋電話試圖與在美國的我聯絡,而那天去了Bob Dylan的演唱會,不在家。



我不知道如果我接到了那通電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在異國的黃昏痛哭失聲?還是帶著笑一夜難眠?跟R認識好幾年,當面說過的話卻沒超過二十句;離鄉的日子裡寫了些信給她,關於我的留學生涯,關於我對G的想念,只是從來沒提到過冰館。慢慢就聽說她紅了,聽說她成為唱片公司的台柱,聽說她出沒的場合總會造成交通混亂,於是我在盛暑的夜晚穿著拖鞋走在寂靜的鄉間小徑,莫名就想到了那年人客悠悠的冰館。



◆◆◆



再次回到台北,已是十六個月以後。我在某演唱會的後台見到了R和G,G和以前一樣,開口就是一個世界和一種思想,只是又多了點社會歷練之後的沈穩。他用隨身聽播放R的新歌給我聽,並帶我認識了R的助理M。在那之前,我從來不知道R有個助理。



我終於沒再同R和G一起去冰館,卻和M約了幾次。每次去都見到一條好長的隊伍,從轉角處直延伸到巷子的另一頭。音樂不再響起,老闆夫婦也已不常出現在店裡,如今在吧台後忙碌的是六、七個焦頭爛額的年輕人,可能因為客人實在太多,他們動作熟練快速,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漠然。幾乎所有客人都點了草莓牛奶冰,去之前朋友還強力跟我推薦說那是招牌冰。奇怪那年光顧了幾多次冰館,從來不知道是草莓冰使他們最負盛名。



和M花去快一小時買到草莓牛奶冰,坐在略嫌擁擠的圓桌旁,面對那滿滿的一盤鮮紅欲滴,開始錯覺這個地方我究竟是不是曾經來過。那年我們三人最常坐的位置已經被空出來供人排隊,現在我與M得在吧台側邊的角落夾縫間求生存。冰館總是排著看不見盡頭的人群,吧台被拿來點餐,沒法再讓我坐上去回味我的第一次。我環顧四周高聲談笑的人們,想著他們來到這裡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樣有著一段下雨不打傘的年輕。



最近一次跟R去冰館,是一個燠熱的午後,其時冰館的招牌冰已經換季,從火紅的草莓轉成鮮黃的芒果。R帶了兩個國外來的朋友,有一句沒一句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我默默在旁邊陪著,第一次吃到冰館的新產品:濃濃的芒果冰沙,上面加一顆芒果冰淇淋,很黏稠的感覺,但我沒去認真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歡。來吃冰的人還是一樣排到巷子的另一頭,許多年輕女孩圍著R跟她要簽名,而我沒見到老闆。忽然想起了G,好些日子沒他的消息,不知道他還來不來冰館。我想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我和R在這裡,問他要不要過來…



我沒打那通電話,吃完了冰我們就匆匆地離開。坐在R那輛黑色吉普車的前座,看她操著方向盤自在穿梭於來往的人群之中,我有許多話在口邊,但始終沒找到開口的方式。我想著那年這是G最常坐的位置,離開冰館時我總會送他上車,然後站在巷口看那漆黑的影子在夜色中淹沒。微亮的路燈下,我在腦中勾勒一幅以為自己將永遠無法參與的畫面,畫面裡R與G會持續我們夜裡未完的話題,而吉普車直往前駛到了天亮。



我回國之後,R已是圈裡能夠獨當一面的大明星。和她接觸多了,我找到一些自己曾日夜期盼的感覺,卻也失去一些單純的心情。懷著老去的期待再度回到冰館,卻看到讓我驚詫的擁擠景象,我知道有一些歲月是再也不可能重來了。台北的雨比以前更加黏滯煩悶,而我不再有勇氣穿著短褲拖鞋就到冰館走一遭。



很多人瀟灑地離開了,J、M,甚至是G,頭也不回。於是只剩下我一個人把R這些年來的起伏跌宕重新想一回,在有冰館之前,冰館出現之後,以及冰館成名的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冰館,是一個那麼清晰的標點,隔斷了人生裡難再反悔的歲月悠悠。我度過了大學和研究所的歲月,R闖出明亮的一片天。我佩服她始終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對於那些消逝的過往從不稍表眷戀;偶爾兩人說起冰館的改變,她也只是幾語的淡然。



我也許還太年輕,總是無法理解這樣淡然的背後,難以言語的刻骨銘心。好多次經過冰館,遠遠見到牆上那張綠色的封面,淚水就濕紅了眼眶。我知道R是想念的,她只是都不說。時間還會把我們帶到哪裡去呢?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我用蘸血的筆寫一篇哀愁的散文,卻沒劃下隻字片語去問這些年來,R和G過得好不好。我想替R寫首歌,寫到半夜就被憂傷與惆悵蝕了心。我無法繼續。



冰館其實還在,比以前更熱鬧;R也還在,她找到了年過三十以後的生命況味;G偶爾會介紹一些新的音樂給我聽,他細膩的文字甚至更加凌厲;我也發現自己其實還滿喜歡芒果冰的酸甜滋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回到人群雜塌的冰館,見到黃色的小圓桌,總還是會有拋不去的寂寞,隱隱在心底蔓延。





 2001.5.29 R.H.L.完稿

2010年1月10日 星期日

放手一搏就好!(林夕)



(2010.1.10 今年第一個開心的晚上,林夕老師簽名!「音樂文字無限好,放手一搏就好!」)



在餐桌前等待的時候,我問H:老師跟我約,會不會太浪費他的時間啊?

H說:不會啦!老師總是要吃飯的啊!



之前通過幾次電話、email,終於要見面了,有點莫名的緊張.....

不一會兒,林夕老師來了,不知何故,樣子比昨晚在誠品時見到的要精瘦。

他笑著坐下來,整個人有種親切而害羞的氣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地望過來。


H介紹我給他,他嚇一跳說我比他想像中年輕太多,我說我也三十好幾了,

老師露出孩子氣的笑容說:「嗯,看起來真年輕....不過,我自己看起來也是很年輕的!呵呵....」



簡單輕鬆的開場,天馬行空的談話就開始了。

從老師為何特別喜愛台灣的雞肉聊起(因為現在香港的雞從大陸進口,有黑心),

到他以前在滾石時,因為工作而常來台灣的情境,


又因為美食而說到香港的蔡瀾,老師有了些看法....



當然最棒的是,討論了好幾首我喜歡的歌詞:富士山下、想哭、暗湧、開門見山....

我想我簡直像是另一家媒體,在老師好不容易結束一堆訪問而喊累的晚餐之約裡,

我又繼續緊抓著他不放....XD

幸好老師很親切、幽默、又健談,

講話時常常連說帶演,讓我笑不停,也感覺到大師很真實的一面。




最有趣的是聊起金庸時,老師開始跟我描述他唯一一次見到金庸、索取簽名的情境,

他很開心金庸記得他寫過很多金庸武俠劇的主題曲....

原來大師也是會成為別人的粉絲,我覺得太妙了。



聊到金庸小說,他說現在最喜歡的是天龍八部、笑傲江湖、鹿鼎記...(本來還打算再說,卻發現自己貪心)

他跟大部分人一樣,最早喜歡的是射鵰,因為裡面的武打場面太精彩;

後來才知道,天龍八部裡的多線敘事有多高明,更加喜歡。

而我想,更吸引老師的,或許也是天龍八部裡的佛家內涵吧!



讀林夕老師的書,跟聽他說話,其實最多感受就是那些鑽透入裡的人生體悟。

「上善若水」、「快樂」、「忠於當下的自己」這些觀念,

都隱隱有佛家禪宗、道家無為的思想。

說到「開門見山」的歌詞時,他說自己現在比較是見山又是山的境界,

想到「為賦新詞強說愁」這句話,

他就從那些古詩詞裡想要去反問,是誰說憑欄一定孤獨呢?也許可以很開心啊....



我說,這真是上了年紀才會有的,另一階段的人生體悟了。(老師給了我一個白眼...哈)



聊了快三小時,終於必須結束。

我拿出港版的兩本老師的著作「原來你非不快樂」和「就算天空再深」,以及兩張「林夕字傳」給他簽名。

此刻他終於相信我說的:我是他的粉絲。

他好整以暇地拿出自備的筆,用寫毛筆的手法,在書上題字。

一本:「音樂文字無限好,放手一搏就好!」

另一本:「一起進步!」

真是將我的胸腔都灌滿了希望的能量......




最後我問起,關於他前兩天在馬世芳的廣播節目上說的:「儘量忠於每一階段當時的自己。」

他說,我們從小到大,騙自己的機會永遠比騙別人的多。

但騙自己並不會快樂。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就算覺得以後不會有結果,

那也不要顧後果地用力喜歡下去吧!

就像已經進了遊樂場,卻不上雲霄飛車,而躲在角落想看又不想看,其實也不會比較好。

忠於當下自己的感覺,至少真真實實地體會了那一次的痛過。


老師說,如果是他,就算知道沒結果,也會奮力愛下去的。



我是真的喜歡這樣的人生態度。

不樂觀,也不悲觀,但達觀。

跟隨著緣分走,真誠地面對自己、面對當下的感覺。



餐廳要打烊了。我跟老師一路走到門口,又欲罷不能地聊了好幾首Eason的歌詞....

他說「然後怎樣」也許最能代表現在的他。

接著他跟我說,他以前也是一個很機車的人,但現在不會了。

我說怎麼改過來的呢?

他說,後來終於知道,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都有他的功能。

就算他沒有很多追求,每天放縱玩樂,卻也許比我們都快樂。

他不再覺得每個人都要像自己想的那樣活得有意義。



我依然覺得,那是另一層次的人生體悟。



揮手告別,提醒老師歌詞別再拖稿,他笑著說不會啦,我要相信他。

就這樣結束了今年第一個超開心的夜晚,胸口都要爆炸了一般的開心~

或許此生就這樣一次機會,我還是覺得自己無敵幸運!



林夕老師應該是我一生無法企及的境界,

但我依然會努力寫作,直到寫不動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