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31日 星期六

這些人



(2007/3/21 淡水漁人碼頭)



昨天在半天之中碰到一些人一些事,覺得有趣。



傍晚見了一位替許多明星化過妝的化妝師,他想出書,找我討論看看有哪些作法。我們約在微風二樓的星巴克,他抱著兩隻可愛的杜賓狗來給我看。一黑一黃的杜賓狗,捲捲的毛,一雙無辜的眼睛,一見到食物就蠢蠢欲動,在桌面、椅子爬上爬下。我以拙劣的姿勢抱著狗,感覺牠溫暖的體溫,和輕輕跳動的小心臟,那種觸感,是真實的。



環境不好,現在出書根本賺不了錢,我問化妝師,出書的目的是什麼?求名?求利?求名不必要出書,求利更加不可能,他化一天妝應該就能賺回整本書的版稅了。而他說,因為想要做這件事。這應該是一個最好的理由。我想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本書我要盡力幫他忙。



這一年我益發了解,自己是不太可能藉由單純的文字工作,賺得足夠的生活費或流浪資金;年輕時候那種成為大作家的夢想,已漸漸隨著現實而褪色。一直不希望承認老爸很早就說的:「寫作只是副業」,但現在我曉得至少我得先想辦法謀生。這樣的處境之下,「想要出書」這件事情,變得不再是求名求利,而只是「想」而已。我意外的感覺到,這樣的心態反而更純粹。



化妝師已經45歲,他的「想」我完全可以理解。看他忙碌地處理兩隻小狗狗,一邊好整以暇地向我闡述他的想法,那種「非常知道自己要什麼」的態度令我感到踏實。眼前這個在市中心住豪宅、自己養了四條狗的中年人,想出書。而我慶幸自己一直走在夢想的路上。





晚上去新店參加一個國中同學的婚宴。一直沒有太想去,我對於眾人圍坐在一起吃東西的場合一向感到不自在。但她盛情邀約很久,而且我們國中時期是互相鼓勵的同學,她坐在我隔壁滿長時間,想想至少要去送個紅包。



婚宴的氣氛意外的溫馨,我太久沒喝喜酒,才知道隨著時代進步,現在喜酒的場合,不再是小時候那種圓桌上面鋪紅桌巾,在路邊搭配著汽車喇叭聲的流水席。看著老同學穿著美麗的婚紗,在燈光下靜靜地微笑著,剎時間我有一種感動。這麼多年過去了呀!她小時候家裡不是很幸福,爸爸不理她,媽媽也對她很兇,只有奶奶最疼她;她常常在被家人打罵之後,向我訴苦。現在看到她找到一生中的真愛,我真心希望這個男人好好照顧她。



婚宴上也碰到幾個國中的老同學。「哇!妳很難遇到耶!」同學們糗我。因為過去幾年都在國外流浪,同學的婚宴我一次也沒去過,大家都覺得我行蹤飄忽。於是我們終於可以update彼此的近況,一個台大內科醫生、一個建中數學老師、一個在嘉義研究所唸書…真是,我的同學們為何都如此有成就?而當我向他們說起我在「娛樂業」時,感覺他們好像把我當外星人。



離去前,我去跟新娘子道別,恭喜她,說以後再約出來聊天。她緊緊握著我的手,說要我不要太忙都約不出來,握了很久,害我都想哭了。「朋友還是老的好。」突然腦中閃出這樣一句話。中學時代交的朋友,真誠得不可思議。





快九點了,我搭捷運到台北車站,再坐計程車到微風廣場騎我的機車,趕小巨蛋的張韶涵演唱會,想說至少看看舞台跟氣氛。



時間很緊迫,演唱會都快結束了,卻讓我遇到詭異的計程車司機。一上車他就跟我說剛剛遇到客人,本來要去很遠的地方,一通電話又改成很近的地方,害他本來很高興可以賺兩三百,又變成七八十。「你們女生就是這樣變來變去。何必這樣呢?」他這樣下結論。我覺得這推理很不合邏輯,朋友們約來約去,本來就很容易改計畫啊。計程車應該常遇到吧,他抱怨的重點,是「女生」這回事嗎?



司機把車開在市民大道上,以每小時30公里的時速走在慢車道,身邊的車輛,包括汽車和機車,都一直從我們旁邊略過,我在趕時間,心急如焚,不懂他為什麼那麼慢,還一頓一頓的換檔不順暢,而他滔滔不絕的在講他的人生有多苦,討了壞老婆欺負他,兒子變成植物人,女兒有精神病,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陰暗燈光下我看他的側臉,確實是一張很苦的臉,可是我在趕時間,很著急,小巨蛋有個朋友已經等我很久,況且我希望我能看到蘇打綠的表演,此時此刻我真的沒有興趣知道一個計程車司機的苦命人生。



再加上他真的開得很慢,我有些煩躁了,暗示著說:「你開車真悠哉啊!」「嗄?什麼?」「我說,你開車真悠哉!」「什麼幽災?我聽不懂。」連悠哉都聽不懂,我想想算了,路沒有多遠,忍一下吧!



好不容易到了,差一個小轉彎,計價表停在95。司機說:「你給我一百。」我遞給他一張百元鈔,他裝模作樣的在車裡翻了翻說:「唉喲,5塊還不好找…」我心裡想,計程車司機找5塊錢,是很頻繁的事吧,事實是你根本不想找吧。但也懶得說破他,我回說:「沒事,不用了。」他的手立刻縮了回去。下車後,我奔跑著去找我的機車,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輛我這輩子再也不想遇到的計程車。





終於趕到小巨蛋,張韶涵正和青峰唱著〈沒有煙抽的日子〉,熟悉的旋律在我心中包裹了一點溫暖,也覺得他們倆站在舞台上對唱的樣子很好看。之後又聽到我最想聽的〈隱形的翅膀〉,顯然這首歌很受重視,張韶涵吊鋼絲在半空中唱,背後有一道刺眼的光芒。她的嗓音總是擁有獨特的韻味,可以唱出一種夢幻般的激勵感。



演唱會差不多快結束,小天后在台上也哽咽了。對於很忙碌地趕場了一個晚上的我,情緒上整個很不投入,當下頗難體會她激動的心情。但是我知道,每個能站在舞台上的人,都有他不簡單的一面。不管那光芒是短暫還是長久,曾經有過,就很棒了。





終於結束忙碌的一天。夜裡騎車在回家的路上,涼涼的風,耳機裡聽著最近百聽不厭的〈Leader of the Band〉,覺得很喜歡當下的自己。奔馳在台北市街頭,真實地存在的感覺;歌是Dan Fogelberg粗礪又悠遠的嗓音,旋律裡有濃重的釋懷,這樣一份釋懷已經陪伴我很多天。那是我最近感動的心情。

2007年3月26日 星期一

用青春投注的單車環球夢—《不去會死》





就在我剛為我混亂的人生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準備開始進入一個「正規的生活」的同時,我在深夜裡讀完這本石田裕輔的《不去會死》。也許就真如老編說的:「這是一個暗示。」或者,與其說是暗示,不如說是提醒,提醒我內心底層那個始終懷抱著的流浪的夢想,永遠都別被埋沒。



一個日本人,花了七年半的時間,以區區一輛單車,走遍世界九萬五千公里。他出發的時候是27歲,回來就快35歲了。這是人生多麼美好的青壯歲月,石田裕輔毫不手軟地揮擲在「環遊世界」這個聽來常常太抽象的動詞上面。當別人都在工作崗位上追求地位與金錢,追求家庭與保險,石田卻一個人去浪跡天涯。他遠遠離開了社會體制,離開了他人的期許,而踏上走向世界、在旅途間探尋自己內心的刻苦單車之旅。



他要尋找自己心目中的世界第一。不斷踩著自行車的歲月,他也挖掘了最深層的自己,包括那些惰性、軟弱,和被迫堅持的理性。他遇到許多朋友,一起分享旅途的某一個段落,從他們身上學習真正的患難友情;他看到許多不可思議的美景,儲存在腦海裡;他甚至曾經被搶劫、被人用槍指著自己、曾在沙漠之中差點乾渴死去。所有戲劇化的旅程,最後都換得一顆感謝的心。



雖然是龐大的旅程,這本書其實寫得十分去蕪存菁。作者以回憶片段的方式,書寫他旅途中那些匆匆略過的心情感覺,那些人,那些事。他並不嘮叨地敘述地理或歷史背景,而是著重於描述旅途中遇見的良善之人、他們給陌生人那份強大的關懷,及石田自己面對大自然時,雋永的感受。路上認識的人們來來去去,但他們在相遇時,都儘量擦撞出漂亮的火花。



這當然是所有愛旅行的人的夢想——用自己的力量到達想去的地方。只是有多少人能夠這樣真正放下一切,踏上漫長的旅程。最起碼,我就做不到吧。讀著《不去會死》,想著前兩天才談好的工作,我反覆思量自己有多少勇氣去拋開一切。冒著回來之後一事無成卻已年華老去的風險(或者根本就是必然的結果),去追求那種徹底放逐自我的自虐性的痛快。面對這樣的事,我的勇氣是,零。



所以我才繼續窩在這潮濕擁擠的城市裡,苦惱繁瑣的工作之餘,讀著這樣一本紀錄著一切不可思議的書,安撫著自己渴望出走的心。是什麼樣的暗示呢?或許我真的在儲存些什麼也不一定。腦海裡一直印著石田裕輔那滿載行李的的單車,覺得真是夢想的圖騰。那些在各個廣衿的大陸上,向前筆直延伸的道路,是我追求的最美的生命圖像。我想,我會把這本書好好留起來,隨時鼓勵自己的流浪慾望。真的,不去會死,所以只要活著,有一天是一定得要去一趟的。

2007年3月22日 星期四

忙起來脾氣差

這兩天深深覺得,我是一個一旦忙起來就脾氣差、EQ很糟的傢伙。



突然許多行政事務堆在一起必須處理,加上一個搞不定的稿子,一本編不完的書,一堆聽不完的歌曲和DEMO,還有沒完沒了的溝通,我整個人變得相當煩躁。



煩躁的結果,就是說話或MSN上語氣差,見到人笑不出來,朋友都以為我怎麼了,接到家人電話也語氣不耐,弄到爸爸也忍不住說「妳不可以找我出氣啊」...



不曉得為什麼突然會有這麼多事情。我想我是很久沒有太忙了。上一次這樣忙碌的感覺,似乎是在北京,有段忙到六親不認的歲月。其實人對於忙碌的掌控程度,應該也是可以經過訓練的。常常很忙的人,可能比較知道如何去對付他的忙,而顯得游刃有餘。但我不是,所以我有時候忙起來,會太過認真。



剛剛跟一個同事在MSN上激烈的討論一件事,到後來發現自己嚴肅得很莫名其妙,可是也已經來不及調整了。奇怪就是在焦頭爛額的時候,會有一股無名火在胸中燃燒,此時無論是誰來與我接觸,我都會想爆炸,像個沒頭沒腦的小地雷,真是太糟糕了...



靜下心來想想,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修養」吧。修養就是,面對外在任何的改變,都可以維持自己內心的穩定和平靜。我的修養無疑是太差,總是用自己的情緒,去影響工作、影響別人。



因為一些溝通與摩擦,在自己MSN上改了暱稱:「人生就是不斷的妥協」。一位長輩看了,丟訊息跟我說:「妥協的真諦是什麼?....真心相信『對方是對的』!那樣才會甘願、才會快樂、才能有所學習與獲得!」



夜裡聽著一些朋友寫的歌的DEMO,心慢慢的平靜下來。很多事情,真的不用太認真啊。事情會過去,但是情誼是永久的。我要記得這件事。

2007年3月16日 星期五

年紀越大,選擇越少

最近連續聽到兩個朋友跟我說這句話,聽起來覺得滿悲傷的。



在北京認識的L君,家有一妻二女,他年過四十才從台北孤身到北京,幫助一個朋友,闖一個看不到未來的事業。那時常看他晚上一個人對著電腦,用網路視訊跟老婆女兒聊天到半夜。我一直覺得他在那蒼茫的城市裡,生活得頗苦悶,只有每天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痺自己。



如今我離開北京一年多了,偶爾看到L的MSN暱稱,都是思念的心情。前陣子跟幾個朋友吃飯,聊起了L已在北京待了快三年,他所努力的事業似乎還是無聲無息,我忍不住提出自己長久以來的疑問:「既然他那麼捨不得家人,又不是在做什麼了不起的事,為何還要一直在北京?」



朋友突然表情凝重,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妳知道嗎?我最近真的越來越體會到,年紀越大,選擇就越少了。」



我點點頭,想起L瘦長的身子和憂鬱的臉,想起那時他一直像個大哥哥一樣鼓勵我,說他覺得我很有發展,我感到有點悲傷。





今晚跟幾個大學同學吃飯,其中W是作家,現在在念博士班。我們聊起念文學院的博士班,未來的出路恐怕只有教書一途,我問他喜歡教書嗎?他說不喜歡。於是我不解的再問:「那你為什麼要念博士班?」W說,因為沒有別的一技之長,人生走到這樣,似乎也就只能這樣繼續向前走去。



「年紀越大,選擇越少。」他很認真的這樣跟我說。





我忽然想到自己也即將三十了,我的人生還剩下多少選擇呢?二十幾歲的時候,不顧後果的一直在任性地選擇:選擇出國唸書、選擇念電影、選擇回台灣工作一年半再繼續出國念、念到一半選擇放棄博士、選擇放棄追求高超的社會地位、選擇背棄家人的期待、選擇去北京過漂泊的日子、選擇回台北、選擇走文字工作、選擇做唱片、選擇做freelance、選擇不要社會化、選擇…選擇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情,不斷在改變自己人生的路徑,揮霍著漫無目的的青春,覺得自己可以這樣可以那樣,一直到現在終於意識到:所有的選擇,滿足了年輕時渴望的自由,卻也造成了我的一事無成。



然後在我恣意不斷選擇的同時,歲月也在逐漸的老去,離沒完成的夢想越來越遠,也不得不逼迫自己用現實的眼光,去面對現實。最近常看著自己三十歲的手,早已失去年輕時的光澤圓潤,而呈現出一種令我感到極度陌生的、稜稜角角的蒼老。即使我的「娃娃臉」還常被誤認為是學生,我的身體卻已經不聽使喚地在老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當更加嚴峻的未來與現實一步步逼近,人生還有多少選擇可以揮霍?



我想我終究是幸運的,是少數一些擁有能夠恣意選擇的青春的人之一。曾在某段時間裡,同時有若干公司找我去上班,我因為不確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也貪圖自在,就都沒答應。後來一位長輩告訴我說:「妳是太幸福才能考慮那麼多,像別人有經濟壓力,根本就是找一個薪水最高的去上班就對了。」



想想也真的是如此。很感謝命運的眷顧,讓我從未只是為了錢,而毫無選擇地去做什麼事。年紀越大,人生的可能性是否會越來越少,其實我並不確定。但這陣子聽到兩個朋友的狀況,反思現在的自己,也真莫名感受到歲月的壓力。人生的際遇變化萬千,只願在十年後,我還能夠堅持選擇一個自在的自己。

2007年3月9日 星期五

高鐵害我睡過頭





昨日由高雄上台北,決定搭乘高鐵試試看。畢竟身為南部人的我,它將來很可能成為我的重要交通工具。



之前在中國大陸、美國有過坐鐵軌列車的經驗。中國大陸列車座位的層級比較多,有一次坐「硬座」從上海到杭州,它並非像台鐵那樣所有座位同一方向,而是兩兩排座位相對,每排可「擠」三人。一小時左右的車程,我被緊緊夾在兩個人中間,動彈不得,因為座位太小,侷促地使我的雙手縮著按在大腿上,連睡覺都歪不了頭,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對面的人,訓練表情木然。一小時已經足以使我全身麻木。從那次之後,以後在大陸坐火車必買「軟座」,好多了,跟台鐵的規格差不多。未來希望有機會可以嘗試「臥舖」,在火車上躺著睡覺,應該很有歐洲推理小說的氛圍吧...



在美國唸書時,曾從東岸坐火車到西岸,整整三天都在火車上度過,猶記得到達舊金山時下了火車踩上陸地,晃了三天之後,突然再也不晃了,竟還有些不習慣,隱隱覺得地仍然在搖。那三天,穿過平原、高山、雪地,因為搭車人較稀少,我一個人可以佔兩個座位,加上美國火車的座位比台灣大了一半有餘(許是美國人普遍胖些),我幾乎可以橫躺在兩個座位上,夜裡經過雪原時,身上蓋著外套,仰望窗外的月明星稀,很冷又很餓,可真是浪漫極了。那趟旅程,我在出發沒多久,經過芝加哥的時候因為太冷,相機被凍壞,所以沒有留下一張照片紀念。美好的回憶只能留在心底。



最過癮的經驗,是在上海搭「磁浮列車」,時速最高飆到三百多,跟飛的一樣,車廂上還有速度表給我們看,就看到那個數字一直向上攀升,攀到頂點又往下降,降到零時,目的地就到了。短暫快速得像一場夢。



這次搭高鐵,那種快速平穩的感覺,也是類似,只是時間拉長了。走進高雄左營高鐵站,巍峨的鋼架、寬敞的空間,一時之間還真有些咋舌:這是台灣嗎?帶我去的爸爸也像進大觀園,我們倆摸摸索索地停好車、推行李、售票機買票、然後爸爸送我進票口,我們連揮別時都是有點試探性的,試探著在新車站中上演分別的惆悵....身處的陌生現代化空間沖淡了離別的情緒。



我拖著行李走進月台,就看到好幾個人和我一樣,拿著相機到處拍。台灣人都在進行著好奇的「高鐵初體驗」。上了車,左邊的年輕媽媽,在教他的四五歲小孩說:「這是高鐵。」前面的老先生,用台語講電話不斷跟對方說:「我在高鐵了,上車了。」右邊的一對老夫妻,竊竊私語討論著車上的配置...顯然大家都覺得很新鮮。



竟然沒買到靠窗的座位,急著想玩售票機的結果是不能選位,於是我只好坐在靠走道的地方四處張望。陰天,窗外灰濛濛的。車一開動之後,慢慢加速,景物以似乎比台鐵快一倍的速度向後退,但車內感覺比台鐵平穩。座位沒有特別寬敞,但前後的空間還滿大的。我不喜歡花花的地板顏色,覺得不夠高雅。



風景變換太快,看久了會頭暈,於是在胡思亂想一陣之後,我拿出雜誌翻看、做剪報,這樣一路到板橋,覺得有點累,就闔上書閉目養神。結果竟然睡著了。到台北被人叫醒,醒來時車上空無一人,我連忙慌亂地拿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衝出車廂。



高雄到台北,兩小時十分鐘,恍如隔世。想到之前坐火車的習慣,北高五小時,我大約上車看了兩小時書之後,就會沈沈睡去,兩小時後醒來。再翻一下書,就到了。坐高鐵,一樣是翻了兩小時書之後,沈沈睡去,只不過,不再兩小時可以睡,而是再十分鐘就到了。



走出台北火車站,濕黏的感覺立刻沾了上來,又回到這個水氣瀰漫的城市。這陣子,很多人討論著高鐵會拉近南北的距離的問題,親自坐了一回,除了睡過頭覺得尷尬外,倒也沒什麼很大的發現。或許台北與高雄這兩個城市,在我心目中,早就沒什麼感受上的距離。我只是跟著宿命,汲汲營營地被來回推動在這兩極間。而宿命,很難估算距離。





2007年3月7日 星期三

《醜聞筆記》:祕密總是伴隨著慾望

我也有一本那樣的筆記本,比較小一點,寫滿了文字,也貼滿照片、票根、書籤、剪報等生活紀錄品。我也不忘每天拿筆寫日記,在自己的房間內安靜自省,用跟電影中茱蒂丹契所飾演的芭芭拉一樣冷靜的語氣,自溺的觀察。我甚至開始擔憂,若二十年後我還待字閨中,獨自生活,我將跟芭芭拉相去不遠,在空蕩蕩的房子裡養一條狗(因我不愛貓)聊以自慰,對已婚的「好朋友」具有無理的佔有欲,對生命的空無感到無可抵禦。



這樣一部探討兩個來自截然不同環境、卻皆對「慾望」採取不理性處理方式的女人的電影,我感受最深的是芭芭拉的寂寞。或許,正因為她那本勤寫不怠的「醜聞筆記」,無所遁形的第一人稱,讓這人物更加立體。電影一開始就用她日記中的自白,揭露這是個逐漸被「現代化」所淹沒的傳統女性,她在中學任教,再過一年就退休,如今是冷冷觀望環境變化,對四周的人事物不屑一顧,固執自我;而當她找到情感投注的對象時,那一觸即發的慾望能量使人不寒而慄。



芭芭拉「盯上」的對象,是一個來自上流階層的美術教師希芭(凱特布蘭琪)。希芭41歲,正是「熟女」最動人的時期,她半生為了高齡的丈夫、唐氏症兒子、叛逆女兒而奔忙,家庭生活看似穩定,如今卻到了渴求解脫的關卡。於是在遇上一個對她有慾望的15歲學生時,希芭再也顧不了道德的界線而出軌。當芭芭拉發現這件事,驚愕之餘,她同時更想到了可以利用這個把柄,控制希芭——這個她認為可以深刻交往的「好朋友」。



建立在祕密上的友情,本就令人擔憂;並且顯然,芭芭拉與希芭對於「友情」的價值觀,是不相同的。希芭在關鍵處還是選擇以她唐氏症的兒子為重,芭芭拉卻似乎認為她該擁有希芭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第一順位」。當芭芭拉為希芭的「背叛」所傷害,她傷心欲絕,並偷偷將希芭與學生的醜聞傳播出去。由此她害慘了希拉,卻也獲得了被希芭需要的機會。芭芭拉深切地幻想:當全世界都遺棄希芭,只有她會與她廝守終身。



記載秘密的日記最可怕之處,就是當日記被人翻出的那一刻。電影裡幾場祕密爆發的衝突戲,都拍得驚心動魄,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配樂處理,加上兩個女主角不相上下的精湛演技,每一句對白與動作都令人糾心。尤其是當希芭看了芭芭拉的日記之後,發現自己在這老女人心目中重要得近乎變態,而且老女人也自以為擁有希芭的心,這完全激起了希芭的狂怒、不解、與絕望,她那徹底的反撲令人窒息(一個原本溫軟弱勢的女人,竟也被挑起了狠毒的言詞),記憶中不曾看過凱特布蘭琪如此爆裂的演出。



相反的,朱蒂丹契以絕對老謀深算的冷靜來詮釋芭芭拉這個角色。她怪異、寂寞、刻薄、冷酷、甚且執拗。她是一個幾乎激不起觀眾共鳴的第一人稱主角,但另一方面她卻給人更深層面的自省——應該有不少女生不敢否認,自己曾對同性朋友懷抱那樣的佔有欲吧。只是芭芭拉年紀大了,兼之不婚,另外還有導演隱隱暗示的同志情結,她的獨佔欲衝破了理智,是毀滅性的。



《醜聞筆記》改編自英國小說,編劇Patrick Marber曾寫過電影《偷情》(Closer)的舞台劇版本劇本,對女性的慾望和心理衝突,有深刻的描繪。看完這部片之後,在為兩個女主角的遭遇感到惆悵之餘,我的另一個想法是:一定要把自己的日記藏好。不然恐怕有太多人不同意我在日記裡對他們的評價。



非常佩服史上那些可以將自己日記出版的名人。他們日記裡都不寫秘密的嗎?

2007年3月6日 星期二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萬曆首輔張居正》





一個多月的時間讀完大陸作家熊召政長達140萬字的《萬曆首輔張居正》,從隆慶六年到萬曆十一年(西元1583年),從張居正於內閣擔任高拱的次輔,到他掌權為首輔,戮力於十年改革,58歲病逝,最後遭到生前對他言聽計從的神宗皇帝的清算,短短12年間,一個大明的肱股幹臣從極盛到極衰,他所苦心建立的制度章法、官場風氣,雖力挽明朝頹勢,一切改革卻都在他死後付之一炬,而竟至禍延子孫,讀來著實令人不勝嘆息。

這套由遠流出版的歷史小說,獲得大陸2005年「矛盾文學獎」首獎,洋洋灑灑分印了八本,編輯精美,誠意滿滿。令我也不禁疑惑:台灣閱讀歷史小說的族群,是否真撐得住這樣的投資?作者熊召政為中國當代著名的作家,以寫詩出身,花了十年的時間寫張居正,因他在研究中國歷代的改革家時,發現被歷史忽略的張居正,是最為成功的一位,足供現今中國改革的借鏡。這套小說也確實讓名氣不響的張居正重現於世,讓世人重新思考他的功過。

《萬曆首輔張居正》以流暢的小說筆法、精鍊的用詞、濃重的情感,將張居正的十年改革寫得鉅細靡遺,描述他以身作則而為稱職的帝王師(神宗繼位時只有十歲),整頓吏治、整飭武備、整理財政,挽救明朝當時財經與武力上捉衿見肘的頹勢。同時小說中也非常細膩的描繪官場政治鬥爭過程,張居正為了實現他富國強兵的理想,以卓越的政治洞察智慧,周旋於萬曆帝、李太后、馮保之間,軟硬兼施,牢牢掌握權力中樞,在無後顧之憂的基礎上,發揮他的濟世長才。

需知在百年積頹的封建制度下,有能力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如何讓自己的能力,衝破層層官僚顯戶的利益,在危機重重的政治場上得到發揮。

在中國歷史上,張居正是一個毀譽參半的人物。他才幹過人,改革措施具有高度智慧,但他的作法卻非常強勢,將當時的巨室富豪得罪殆盡,埋下禍根。在經過多年韜光養晦,擔任首輔(在明代相當於宰相地位)之後,皇帝幼小不能親政,張居正終於有機會實現理想。他深諳在官場之道,因此,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一方面安撫當時威權最大的李太后,對小皇帝以亦師亦臣的態度恭謹伺候,另一方面則與「內相」大太監馮保密切合作,內外互通,百般遷就,雖有違他的處世之道,但他更清楚那是他能放手做事的唯一方法。

確保權力中樞的安穩之後,張居正開始進行改革,他面對整個官場卻毫不手軟,所有措施幾乎都與世臣大家作對。在整頓吏治方面,張居正實行「考成法」,急速汰換冗官,導正官場頹敗之風,卻危害到大多數官員的利益,使他遭到嚴重非議。他的用人方針是「遠『清流』、用『循吏』」,前者代表注重個人操守勝於一切的官員,後者則是不計毀譽、實事求是、以國家利益為優先的幹臣,可知張居正是一個非常實際的人。他重用名將戚繼光、李成梁,鞏固了國家的邊陲,居功厥偉。而在最重要的財政整理方面,張居正的全面實行「一條鞭法」、重新丈量天下土田、追討巨室積欠糧稅等措施,大大改善明朝本已出現赤字的財務狀況,雖被歷史予以極高評價,卻將所有的巨室富豪得罪光了。

連大儒孟子都曾說:「改革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張居正卻抱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決心,忽略封建官場的生存法則,而一意孤行地進行他的鐵腕政策;姑且不論是非功過,光擁有這樣的精神與抱負,就是史上難得一見的治國之官。在官官相護、利益勾結的官場,想當然爾,懂得張居正與附和他的人,就不會太多。父親去世時,張居正知道「人亡政息」的危險,皇帝奪情,他也順應著不回鄉守制,因而落人口實。掌政十年間,張居正一直事必躬親,獨攬內閣大權,威權自用,只因他對自己的能力相當自信,也少信任他人,所以雖然改革成功,卻也拖垮了自己的身體,病逝時年方58歲。

張居正生前千般榮寵集一身,死後不到一年,就遭到神宗皇帝的全面清算,他的子孫下場極為悽慘,所有變化快速得在一夕之間。任誰都難以想像,那個對張居正百般尊崇、極度依賴的萬曆小皇帝,竟在心中對這位首輔埋藏了那麼大的恨意,查封家財不說,還戕害他的子孫,甚至有開棺鞭屍的念頭,令人驚愕。由此可知,在中國過往的威權政治之下,大臣若是能力太強、功高震主,極少有好下場;這個定理沿用到現代社會的政治甚至職場,一樣通用。

讀《萬曆首輔張居正》時最吸引我的,是那些官場中幽微的人際角力。如果說二月河具有很好而全面的說故事能力,熊兆政則是強在極力著墨每個場景中的情感與衝突。他讓讀者處於「全知」狀態,完全清楚官場裡每個人做什麼事、說什麼話的動機,條理分明地剖析張居正的每一個決策,跟他所遇到的困難和解決之道。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套小說已不僅是在闡述歷史故事,更將整個中國官場的人性醜惡攤開來,層層解剖,足以成為後人混跡政治、大官治世的實用寶典。

如此,隨熊兆政細緻而理性的筆法,一步步看著張居正由沈潛到顯赫,再到卒後致禍的遭遇,掩卷嘆息之際,我反而有了一點點解脫之感。因似乎是更加看透了政治險惡與人世無常,即使鬥到昏天暗地,真的站上顛峰,可一時之間的禍福榮辱,都只是短暫,又何必強求。張居正或許是看透了這一點,更或許他並非料不到死後的災禍,只是在這樣一位以國家興亡之任繫於一身的宰輔身上,他只求改革成功,其他的人際齟齬也顧不了這許多了。

金庸在《萬曆首輔張居正》的序文裡,引用林則徐的詩句:「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來形容張居正,我感覺這是再合適不過。熊召政描繪張居正的一生,就是以這樣的懷抱進行改革,胸懷社稷,不計個人得失毀譽。在現今台灣混濁的政治局勢裡,也許我們最需要的也就是這樣一位有政治擔當的人物,只是,實在可遇不可求。


【專訪:爾冬陞】不愛當大俠的帥哥導演



《FHM男人幫》2007年3月號



專訪《門徒》導演  爾冬陞

初看時,爾導是個滿嚴肅的人,整個面相不怒自威,跟他聊天也是有點慢熟,一開始他回答都一板一眼,我也戰戰兢兢;到後來,聊開了,問題更私人一些,他的回應卻更妙,而且反而會輕鬆起來。短短半個多小時的談話,感覺他是一個凡事都想的清楚,並且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原則的人。在他的答案裡,有不少都是智慧的象徵。我滿喜歡《門徒》這部電影,拍得有情也有義,推薦大家去看。



訪問時間:2007/2/11

文字:黃婷 攝影:Wallace Taoi



(雜誌因為版面考量,刪去約三分之一。本文是完整版)

在邵氏電影的全盛時期,你曾是武俠片裡迷倒無數女性的帥哥演員耶。對於自己的演員身份,感覺如何?


演員只是回憶而已。在我做演員的際遇裡,表面上好像還可以,其實並不是很快樂。我的運氣不好,沒拍到自己很想拍的東西,當演員很被動。那時候我能演的全都是古裝片,都要當大俠,拿一把劍砍砍殺殺的,我自己其實不喜歡,我也不會武功。ㄟ,當時我是想學音樂的那種人耶。  



當演員時,你覺得自己形象不帥的角色是哪一個?

當時根本沒什麼戲演的,哪有帥不帥。現在我基本上看到古裝片就轉台,那是我的陰影。以前演古裝戲不可以有表情,就像是布袋戲的木偶一樣,所以我可以練到一分鐘不眨眼睛,到現在都還可以,根本就是古裝忍者。現在覺得當時演古裝片真無聊,當大俠很無聊,反派最好演,戲不多、又搶戲。 



原來其實你並不愛當演員?


對。我17歲就進了邵氏,當演員有很多事情不能控制,不能拍想拍的戲,那時是片廠制度,在邵氏的大片廠裡,我們都只是小小的被操弄的螺絲釘。而且我也太厭惡當演員總是要等工作,等人家來找我。我覺得這很浪費我的生命。所以後來我做導演,都不會讓演員在現場等。




所以後來開始了幕後製片、導演、編劇的多重身份?你怎麼看這些身份?


碰巧我對幕後的工作有興趣,所以演員當一當就轉到幕後。但是有很大阻力,因為演員賺的錢比較容易,轉幕後我在金錢上就要放棄很多東西。但至少是我想做的。做導演、編劇、製片的工作時,自己可以掌控比較多,我喜歡做創作的過程沒人來干涉我。像《門徒》只是一個念頭,我就花時間變成一個劇本,然後拍出來變成一個電影。這整個是創作的過程。




當電影製片,找錢很難嗎?


不會啊,找錢不難,重點是拍出來的電影會不會虧錢。做這行騙錢比賺錢容易,要找個凱子來出錢,太容易了。沒人投資我就自己投資啊。《門徒》是我和陳可辛自己投資的,所以我們是獨立製片。 




在電影工業裡的這些角色遊走,最喜歡自己扮演哪一個角色?

以後在製片這方面,我應該會越來越少碰。因為覺得製片跟電影創作越走越遠,有時候像個會計。像編劇確實到現在來講是我比較開心的,如果想到一個題材別人沒想到,會很有滿足感。而導演就是要解決很多問題,一部戲可能好幾萬個決定要你做。看起來好像很滿足,十萬個決定耶,但是班底不好就很痛苦。所以導演是人際關係的東西。




你覺得做什麼的挑戰最大?什麼角色最能讓你完成理想?


最近我覺得我比較會是綜合性的角色。像《門徒》裡我的角色最多元。我是出資人、和陳可辛一起掛監製、我也是導演、編劇,我還在裡面客串一個角色哩。所以是五個身份在裡面了。我跟陳可辛從去年過年之前,就開始找演員,到夏天開拍,然後,後期做了四五個月。我很享受那個過程,在那段時間裡,那就是我的生活,就算苦中作樂也是好事情。當演員我就不關心戲好不好,因為我無法掌控完整的故事,那不是我的生活,只是我的職業。



所以你鼓勵演員都去當導演嗎?
 

沒有。像吳彥祖之前想當導演,我都阻止他,勸他先賺錢。當演員還是比較賺錢。後來他演技越來越穩,信心也增強了,這個階段我就覺得他當導演很好。



在你的電影裡,常有深沈的感性,以及淡淡的黑色幽默混雜其中。《門徒》是一個例子。你也愛搞笑嗎?


我不太故意搞笑的,其實我們沒有辦法去抓所有觀眾的反應是什麼。《門徒》這個戲裡面笑的反應,我覺得有一些可能是因為演員的造型,有一些可能是驚嚇,太驚嚇的時候反而會笑出來。


  

拍《門徒》時,你自己是否有吸毒過?不然對於吸毒的人的感受,要如何去揣摩?

拍這部片沒有去嘗試吸毒,完全不想。我找資料,訪問人,做了很久的研究,過程有很多困難。像當時我約毒販做訪問,常約了他們不出來,他們很小心。至於吸毒的話,柯林頓都說他大學時代有吸過大麻了,我講沒有你相信嗎?但那對我沒有反應,有些人會很HIGH,有些人很DOWN,我都沒有,覺得無聊。



台灣最近有不少吸毒的新聞,你的感想呢?


這個問題那麼快就來啦我還以為要拿來壓軸做結尾哩。這是很大的話題,不能退避,我在飛機上也想過。我想不只台灣,全世界都在吸毒,只是前一陣子沒事發生,大家就不警惕。演藝圈是在高壓之下的工作,這次的警惕就是說,吸毒要付很大的代價。有人認為軟性毒品沒有大害,但在我蒐集資料的過程發現,如果你連軟性毒品都不碰的話,不會走到極端。海洛英就是一個極端。




《門徒》裡劉德華覺得他賣毒品只是「因應供需」,因為他「沒有做宣傳」,是買的人自願。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是來自誰的靈感?


這是我資料收集看到的。你抓到的這些毒販,他們肯定知道,他賣的是害人家破人亡的東西,而他要做肯定是為了錢。很多毒販自己是不碰毒的。他講出這樣的理由,是要逃避,他不管這些人的死活,他要給理由讓自己好過一點。其實不只毒品,很多生意也都是這樣的



像是媒體嗎?


媒體是你講的喔。還有煙酒,都是這樣。煙現在也不能做廣告了。需求要什麼,供給就給什麼,也不管有沒有害,那是生意。



袁詠儀在懷孕時演出劉德華妻子這個角色,過程如何?
 

這是她自己提出,想要在懷孕時拍部戲留念。但她現場演得很激動,還衝到劉德華面前鬧啊,令我很害怕。那時候陳可辛比較有經驗,他說四五個月很穩啦。不過我還是沒給她太多戲,否則要是怎麼樣了我怎麼交代。



古天樂在片裡徹底扮醜,你說服他很久嗎?
 

我沒有啊,他自己要扮醜的,而且他還說越醜越好。我覺得是最近很多香港演員都改變形象演戲,形成不錯的風氣,你看郭富城,他終於肯穿爛衣服啦!終於。



聽說吳彥祖演完《門徒》就去上表演課了。你是如何打擊他的?

我沒有啊。他在裡面是一個最難討好的角色,其他人都有突出的戲,但他很大方,放給別人演。他的困難是語言,上海話比廣東話好。粵語對他是一個障礙,所以他希望有所突破吧。



《門徒》中,老鼠常在有毒的地方出現。請問毒品與老鼠的關係?

這是真的事情。有些吸毒者在家裡暴斃,很多老鼠去吃他們,證實老鼠會上癮海洛英,牠們把人的屍體都吃了一半了。我聽到的時候很震撼。



吸毒之後真的可以達到性高潮嗎?
 

這也是一個真實吸毒者描述的。很多時候吸毒者知道自己是沈淪的,希望多一點人加入,他就會有一批朋友,就不覺得有問題。他們把毒品放在煙裡面抽,認為可以增強性能力,也確實會有這個效果。他們形容那個感覺,「想到什麼有什麼,從頭到腳,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達到高潮,永不會停止」,那種形容很令我毛骨悚然。但其實吸毒已經高潮了,也不需要性了吧。



片名為何叫《門徒》?
 

決定得很快,主要是覺得這兩個字很有型。而且查字典,Protégé這個字,法文就是保護者的意思,完全不是徒弟。老外也覺得有點宗教的感覺,很有意思。吳彥祖等於就是劉德華的徒弟,也貼題。



你從來沒有正式結婚,卻已過了很久的婚姻生活。談一下你現在對愛情的感覺?

愛情?我現在沒有愛情啦,我只有感情。已經過了那種很激烈、很瘋狂的階段,我現在很理智。愛情這階段,每個人到了某個年齡之後都會過去的。



所以每個人到最後都沒有愛情了嗎?
 

你這年紀別問我這個問題,去跟吳彥祖談談,你們會比較談得來。一定要去失戀,失戀很浪漫的。離婚比結婚開心,這是我肯定的。我每個朋友離婚之後都快樂似神仙。兩個不能生活在一起的人硬要在一起,多痛苦。我的戀愛經驗,跟每個人都生活在一起,嚴格來講我已經離過好幾次婚啦。我以前一開始戀愛,跟余安安在一起七年時間,那時候是puppy love;後來的就越來越短,從五年、三年、變成一年就分手。世界一直在變,沒有事情是肯定的,對我來講婚姻證書那張紙沒有用,對法律很重要,還有對某些女人很重要,她要那種保障。



在你的藝文片裡,感覺你對愛情的憧憬是純粹而執著的,像《新不了情》。這是你的感情觀嗎?


《新不了情》那是好久以前啦,我都忘了。那時候曾志偉看完之後,看到我就「哼哼哼」,認為肯定在寫我跟張曼玉。但男主角劉青雲的心態,其實大部分人有那種感覺,劉青雲跟劉嘉玲的關係,一個紅的,一個不紅,我哪有那麼慘啊。不過,通常導演不會拍一些違背自己想法的東西,那是我認同的感情觀我才會拍。


  

《色情男女》裡面有個導演叫爾冬陞,他最後跳海自殺,你也認同嗎? 

香港影評就是罵我那個處裡,但電影票房好就會被罵,這是一定的。當時是戲裡需要有個導演去跳海,當時真的很多導演自殺過,找別人演、用別的名字的話,都會被聯想,所以我就乾脆用自己。我其實太知道這個行業,想開玩笑,結果被罵。


  

《門徒》最後一幕,吳彥祖那一針有沒有打下去? 

如果打下去,爭議性就大了。去影展的時候,也有人勸我把畫面換成打下去的,但那違背我的想法,我最後還是沒換。吳彥祖那時候在做警察,也做毒品,人家抓到他也沒事,這樣的角色太負面了。戲裡劉德華他也不想抓,張靜初他也沒幫,那行為不太好,我想他是很空虛的,所以讓他打針。但我不想讓大家看了電影覺得世界沒希望,出來就要自殺了。電影只是娛樂而已,可以傷感,但不要痛苦。

2007年3月5日 星期一

怠惰是會上癮的



(2007/3/2 日本˙伊勢半島)



兩個多星期沒寫網誌,竟然成了「習慣」。習慣不對自己的生活發表高論,習慣不去理會每日的流量,習慣每天上來看看卻任憑它死氣沈沈地沒活力。原來,怠惰真的是會上癮的。



直到若干朋友開始來詢問,甚至在美國的好友還寫email來問我是不是「怎麼了」,因她總習慣看我的網誌,發現我久不更新,以為我出了什麼事。這真的頗令人感動,有這樣默默的關心。



昨日才從日本五日遊回來,徹底沒有手機、網路、電視、甚至音樂的生活,每日只轉悠著遊覽車、風景、零食、海鮮吃到飽、父親大人、溫泉、以及手上的兩本《萬曆首輔張居正》和舒國治的《流浪記》,早睡早起,如同隱居。五天已足夠讓我感覺到「恍如隔世」,回台灣卻發現並沒有任何朋友同事透過手機或email尋找我,竟然有一絲無聊的失落感:這個世界若沒有我,還真不會有什麼不同。



於是當收到朋友的來信詢問,有了一點窩心之感,終究是一個有反應的世界。而我其實整個人還在回神中,五天的日本旅行像是一場夢,夢裡我和老爸跟著一個41人的旅行團,整日任人擺佈,完全不需要用腦,就在一種極為放空的狀態,繞了伊勢半島一圈。我喜歡這種狀態,因為覺得太多時候,我的人生在腦子裡總是已經太滿。



整個年假都在玩,溪頭、墾丁、台南、嘉義、日本,東奔西跑。見了一些朋友(寶友會、同事、美國回來的朋友),看了一些電影、讀了一些書。中間夾雜一個自甘墮落的奧斯卡典禮。我是說,我很喜歡主持人艾倫,但是我受不了那個離譜的得獎名單。或許我有迷思,其實是我自己離譜了。



所謂物極必反,玩得瘋了,竟然就非常想開始工作,甚至還有去公司上班的念頭,因為越來越深刻感覺到金錢的重要。但我想那都是一時的衝動。我不會放棄自由的。可也告訴自己,就是從今天開始,要認真開工了。有新的唱片要做,新的書要寫,新的歌詞要醞釀。



這個春節,走了一個很好的音樂創作人,去年做唱片時,曾在白金錄音室與他匆匆幾瞥。我想,今夜我要寫篇文章悼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