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迷的推理小說—《零的焦點》+《蝴蝶殺人事件》

這兩個月迷上日本的推理小說，剛好商周出了一系列「日本推理大師經典」，封面很美麗以致於讓我在書店就愛不釋手，內部印刷的可讀性相當高，忍不住就買回家看。



前兩本看了松本清張的《點與線》和《零的焦點》，前者兇手完全運用火車時刻的變換，玩「不在場證明」的把戲，所以過程都在看哪班火車幾點發車，中間有什麼空隙可以做什麼事，如何犯案等等。整部小說還算精鍊，但是社會意義不太明顯。



（以下有推理小說劇情，打算讀小說的人別看）



《零的焦點》就精彩許多，故事探討日本戰前戰後女性的遭遇，有很深刻的社會批判意味。許多女性在戰前被迫當妓女，戰後就很渴望也很努力去拋棄她們的過去，獲得新生，而且有些人也很有成就。書中的殺人犯是在發現自己苦心建立的新生活受到威脅之後，才動念犯案。全書沒有一個壞人，每個人都有他的苦、他的動機，也都反映出日本的社會現象。這本書應該相當可以代表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風格，不只是推理而已，更多的是他想反映的社會黑暗面。



這兩本松本清張的推理小說還有一個特點是，他沒有一個「偵探」人物去辦案的過程。案件通常在講完故事的時候，就有了答案。《零的焦點》是藉由平凡的女子禛子為了找尋丈夫的蹤影，一步步發現事情的真相。雖然一個弱女子為何能有那麼清晰的推理腦袋，這很令我質疑，但或許這也不是重點了，作者要講的是故事背後的意義，不是解謎的手段。



另外松本清張在描寫風景時，有很細膩的筆法。藉由日本郊外的景物，驚濤拍岸的能登海岸，還有那些山林間的房舍、日本鄉間風情等，在他卓越的筆力下，都營造出黑色又帶著懷舊的氣味，讀來很有氣氛，好像用文字就可以鋪陳出電影般的感覺。可惜讀的是翻譯，日文原文應該更精彩。



而今天讀完的《蝴蝶殺人事件》，是名偵探「金田一耕助」的創造者橫溝正史的作品，不過這部小說裡的偵探是35歲的由利麟太郎，一個穩重但形象不是非常鮮明的推理大師，什麼事都不疾不徐的，老神在在，跟金田一耕助那種年輕活潑的形象有差。這本著作完成已經差不多是五十年前了，現在金田一的名氣比「由利大師」大得多，但是由利這個角色的創造是早於金田一的。



《蝴蝶殺人事件》是目前讀過讓我最有感覺的推理小說，因為兇案在演藝界發生，作者描寫許多這圈子裡的複雜人際關係、權力關係，最後環環相扣到兇案的動機。受害者是一個女歌劇家，涉案人都是歌劇團成員，書中詳細鋪陳這些演藝界人士的生活特性，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奇妙性格，都讓我頗感心有戚戚焉。



最妙的是，書中使用幾段經紀人土屋恭三的手記，作為案情描述的文本。經紀人跟藝人之間本就存在微妙的拉扯關係，經紀人靠藝人謀生，藝人需要經紀人去闖天下。只是，小牌藝人依賴經紀人，大牌藝人被經紀人依賴，這是演藝圈常見的權力共生關係，而土屋恭三與被害者原櫻的關係屬於後者。所以從土屋的手記裡，可以看見他身為小經紀人的「辛酸」，即使對原櫻多有抱怨，卻又非依賴她不可，筆觸讓人又同情又厭惡。



看到一些《蝴蝶殺人事件》的書評指出兇手的殺人動機薄弱，但我覺得還好。人的自尊有時候真的可以大過一切，在強烈的自我意識之下，金錢可以不要，感情可以忽視，自尊卻絕對是要維護的。雖然原櫻是土屋恭三的衣食父母，但經紀人找到其他藝人客戶一樣可以生存下去，而土屋在原櫻面前那種自尊的被踐踏（別忘了他也曾經是一個紅演員），是可以讓一個自我意志薄弱的人心生歹意的。



一個經紀人殺了自己的藝人，衍生出這些歌劇界人世背後縱橫交錯的關係，就是《蝴蝶殺人事件》的精彩主線。原來推理小說可以這樣寫。我想我開始喜歡橫溝正史的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