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發現誠品會員卡必須被強迫換為VISA信用卡的事情,大驚。
雖然是去年的事了,但當時我在北京,錯過了這個網路上鬧得沸沸揚揚的消息。
稍稍了解一下內容,就開始覺得真是怪怪的;
身為一個誠品愛好者,我關心的其實只有一件事:
像我這樣一個忠實的老顧客,從學生時代就支持誠品到現在的「愛書人」,如何被新措施看待?
答案是:若立刻換為誠品信用卡,即成終身會員;否則,就算已經累積九年的會員,不拿信用卡,也甭想成為終身會員了。
意思就是說:若你此生都想一直繼續在誠品以九折價買書,你必須要辦信用卡。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辦信用卡啊。
我的收入已經不多了,更討厭把自己的財務弄得複雜。
一張信用卡加上一張VISA金融卡,已經綽綽有餘,到底為什麼要強迫我再辦一張我不需要的信用卡只為了在誠品買書?
這樣子感覺真的不太好。
感覺不好是一回事,感情被傷害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起近十年來,先是學生時代努力買書累積點數,500一單位,20次之後好不容易換了一張年度會員卡;
再來是每年努力的買書,累積到一萬元希望能持續會員資格,
即使我長年在國外,也都會記得把卡交給朋友,請他們幫我買書累計。
現在,這些通通都不算了。誠品對老會員真是殘忍呀!
其實在很多地方買書都比誠品便宜,我也儘量不在誠品買。
還是那麼堅持成為誠品會員的原因,是因為它提供了一個很不錯的看書、選書環境。
尤其我常出國,每次回台灣時間都不長,在誠品可以很快找到我想要的書,
常常因為節省時間,寧可當場就買了,不用再去其他書店找。
對於那些把誠品視為中產階級文化菁英價值意義的論述,我沒有什麼感覺,
對我而言,去誠品不是因為它高級,而是因為它方便。
並且我也很感謝台灣有這樣的書店,把閱讀好好當作一件事情來討論。
更何況那還累積著我的大學記憶,那個瘋狂買書的歲月...
然而現在,會員要被迫換成信用卡了。
我這人一向沒什麼改變社會的革命熱情,面對不平我只會牢騷、短暫地生氣,然後就接受,反正無論如何,生命還是要繼續。
所以我也就乖乖的走向誠品的櫃臺,填寫誠品信用卡申請表。
好在也沒有年費,雖然多一張卡很累贅,但他們愛這樣,就這樣吧。
幾天後,服務人員一大早打電話來。
「喂,請問是黃小姐嗎?」
「是。」(我被吵醒,有點沒好氣)
「這裡是大眾銀行,我們接到您申請誠品卡的資料,有些問題想核對一下。」
「嗯。」
「請問您附的名片,『文字創作』是公司的名稱嗎?」
「不是,那是我的工作名稱。」(會有公司叫做「文字創作」嗎?)
「哦,那您有公司嗎?」
「我沒有,我自己就是我的公司。」(到底是誰規定人一定要有公司的?)
「哦,那,您有收入嗎?」
「嗯...有。」(廢話,我剛不是告訴妳我有工作?)
「哦,那,請問您年收入有超過二十萬嗎?」
「嗯...有。」(這...)
「哦,那,請問您有扣繳憑單嗎?」
「嗯...有。」
「哦,那,請問可以把扣繳憑單寄給我們嗎?」
「啊?很麻煩ㄟ!」(妳不相信我的話喔?而且我不一定有把扣繳憑單留下來啊。)
「唉喲,對不起喔,還是請妳寄給我們好嗎?」
「好吧,再看看。」
「對不起喔,我把回郵信封給您,請您把扣繳憑單寄過來好嗎?」
「嗯。」
掛上電話,感覺更是怪怪的。
然後突然就體會到自己作為一個所謂文字工作者的尷尬。
「這就是上班的重要。」阿偉說他一找到工作就開始瘋狂辦卡。
這個社會的價值觀是有趣的:要正常上班,才代表你有生產力。
感到有點沮喪。
有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我大可以去找一個穩定的工作,舒舒服服領月薪,只要有技巧,打混過日子薪水也照領,還能過得好像很充實。
那樣還可以讓自己有頭銜、有公司、有勞保,像是身份證一樣,出去跟人社交時也變得很容易。
可結果,雖然擁有一堆學歷,我卻還是這樣每天飄呀飄。
知道爸媽對於這樣並不以為然,他們只是已經說得懶得再說了。
而我依然固執地這樣遊蕩地生活,卻不知道在堅持什麼。
我在堅持什麼?
真以為自己可以靠寫作過一輩子嗎?
真以為有天可以寫出什麼名堂嗎?
真以為會一直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哪天突然不想寫了,才發現自己一事無成,是不是更悲哀?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就進入了死胡同。
不過就是一張誠品卡吧,幹嘛又對自己懷疑起來。
邁向三十大關,能走回頭路的機會越來越少,好像除了往前,也沒什麼別的選擇了。
唉,不過就是張誠品卡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