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27日 星期一

梅花還是桃花?



(2006/3/27 蘇州拙政園的花)



為了想知道這開滿整個蘇州城的花兒,到底是桃花還是梅花,跟同事討論了半天,也沒有結果。(當然沒結果,因為根本不知道!)



我們兩個城市來的「花癡」,不識花還愛逛園林,早上趁著出發上工前的兩小時空檔,放棄午餐,打車到「拙政園」晃晃。其實類似的江南園林我看過很多,所以也沒什麼特別感覺,總之是小橋流水涼亭花草石木,以各種排列組合設置,拼湊成七彎八拐的花園。有錢人家的後花園。當然那些排列組合都是有學問的,不過碰上我這沒sense的觀光客,那是啥都看不出來...



「如果妳有很多很多錢,會把妳家的後花園蓋成這樣嗎?」我問同事。

「當然不會。我會蓋城堡,我喜歡集中管理!」她煞有介事地回答,跟真的一樣...



以前的人好可憐,即使很有錢,出去也都沒什麼娛樂,只好蓋個大花園,躲在家裡自己玩。

拙政園據說是明朝一位辭官歸隱監察御史蓋的,其名取自「拙者亦為政」一句。因為是歸隱的人,當然也不好在外面拋頭露面,所以就蓋個園林,寄情一方自己的小山水吧。

所以說,一輩子宦海浮沈,老來換得園林一處,也不知道這位名為王獻臣的御史,是否真的滿意這樣的一生。



昨天逛了山塘老街看到碎亂的石碑,今天逛拙政園,我覺得中國很多地方的古蹟保存都不太周全。整個拙政園充滿了假假的盆栽花,種著雜亂無章的各色粉紅花朵(這次我那花癡同事斬釘截鐵地說是牡丹花),散佈在庭園的雜草間,徹底破壞了整個園林的清幽氣息。再配上樹枝間零星吊掛的幾個破舊小鳥籠,養了幾隻垂頭喪氣的小鳥兒,企圖供人「賞鳥」,卻更加有力地將這個「中國四大名園」之一的歷史之地,點綴得不倫不類。



所以那些思古之幽情,得靠自己的慧根去揣摩了...



因為前一天是從濟南一路下蘇州,所以很明顯感覺到南北地的差異。白牆黑瓦,吳噥軟語,不再乾裂的嘴唇,不再誇張的溫差。干將、莫邪路,三國孫權為紀念老母所蓋的「北寺塔」(蘇州話念做「不是塔」),姑蘇城外寒山寺的千古鐘聲...蘇州,真個是令人易發思古之幽情的「吳地」。

雖然我依然不知道滿街開得點點粉紅的小花兒是桃花還是梅花,但這兩天我是深深沐浴在一個溫軟的古鎮裡了。



夜裡結束蘇州大學的演出,有點亢奮地拍掉整張1G記憶卡。之後三小時巴士一路到南京。風很大,如在夢中。

2006年3月25日 星期六

捨不得睡



(相片為2006/3/22北京城鐵高碑店站的黃昏)



三天之中跑了三個城市,每一個城市都是在將近午夜的時候到達,進旅館房間開了電腦,把一天的照片整理好,接了網路, MSN上幾乎已經沒有朋友,帶著一身的疲憊找不到人聊天,想寫些什麼卻往往已經沒力,但就是捨不得睡。



腦子裡裝了很多東西,想與人分享,可終究難以言說。深夜、黃昏、正午,在巴士上看著窗外景物變換,試圖去找出不同城市的差別,但最後卻總回到我自己的紛亂思緒。好像也算達到目的了,思索那些這陣子一直需要思索的問題,在午夜的巴士裡尤其感覺貼近自己的內心。



跟隨一個樂團的巡迴旅程,扮演著拍照與文字記錄的角色,大部分時候我是安靜的,從鏡頭的觀景窗裡去注視那五個玩音樂的大男孩,及他們為周遭的人與世界所帶來的一切。看他們舞台上無懈可擊的默契,在音樂裡水乳交融的自在,若非長時間相處難以辦到。從鏡頭裡看著他們臉上的汗水,我偶爾想,在他們還很年輕的時候,躲在小小練團室裡一起夢想遙不可及的未來的時候,人生裡不顧一切只執著一個目標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是已經擁有許多的現在,所找不到的。



但那或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現在仍在他們年輕時就開始信仰的音樂路上。而堅持,往往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們其實再簡單不過。會瘋狂喝酒,努力玩 PSP,有時候 K書,常常互相鬥嘴,偶爾嬉鬧,很愛吃辣。面對媒體的尖銳問題會傻笑(但立刻以簡潔有力的回答解決尷尬),看到歌迷多的時候就超HIGH,累了在各種地方倒頭就睡,有人說看到大自然會吐,有人喜歡觀光,有人只要能上網凡事都OK,有人熬夜看 DVD是最大的樂趣。把這些零碎的瑣事拼湊起來,他們過著一個樂團的生活。



這樣一個樂團,散放著無形的能量。這幾天行程裡,我看到許多令我心有觸動的臉孔,那一張張混雜著熱切、焦慮、興奮、渴望的臉孔,往往在不同時候不同地方的人們身上,重覆出現。那樣的熱情絕對是年輕的專利,僅僅為了舞台上的形象而瘋狂、而飆淚,卻往往會在事後不明所以;可那令人心悸的不明所以,卻是某些人某些年歲裡生命的全部。



北京、天津、濟南,前三天北方,今天在滿滿的記者會、演唱會、電台訪問行程之後,一路南下到達蘇州。飛機在上海機場降落,南方的雨灑上窗格,提醒我們已經跨越了長江。未來的旅途還漫長,而我的心情安定。捨不得睡的夜裡,想著或許明天去寒山寺敲一回鐘,發發思古之幽情,再到演唱會上去聽一輪搖滾樂。



這樣的生活好像還挺浪漫的。

2006年3月20日 星期一

上路之前





在家閒晃了三個月,終於,又要展開下一段旅程。



這三個月對我而言是重要的。雖然表面上看來是閒置自己,整天晃來晃去什麼也不做,但內心裡卻起了非常大的變化。我思索了一些重要的問題,三十危機、自我價值定位、情感的態度等,雖然沒有結論,但那過程已幫助我釐清一些感覺。我想我需要更多時間去尋找結論,這三個月的思索只能算是一個開始。但至少我開始了。



我真的很閒,所以去做了許多很久沒做的事,及一些需要花時間卻看不出實質意義的事。但不覺得虛度,甚至還能感到充實。也許是因為,不管在怎樣無聊的狀態下,總能讓自己至少好好去「做一件事」吧。



而我真的了解到,一個人在忙碌時很認真,並不難;難的是很閒時還能認真過日子,還能一直把持得住自己,那才是更高的藝術。



陪爸媽去美術館散步,去河岸看花燈,去電影院看電影,去賣場買東西。替爸爸裝了液晶螢幕,使得他不用再瞇著眼睛看電腦;替媽媽裝了藍芽耳機,希望她開車講電話時能安全一些。跟他們聊了比以前多很多的心裡話,更加了解他們現在的生活。



也跟很多很久沒好好聊聊的朋友聚餐,分享彼此現階段的人生與想法,從他們身上回看自己,得到了向前走的力量。也比較能花時間去替朋友解決雞毛蒜皮的小事,找一些資料,回答一些問題,或者,安慰一顆受傷的心。他們說我去年忙起來常常不理人,現在我很高興可以回頭補償他們。



我還花了一個多月學習騎馬。上了18堂課,從打浪、壓浪,學到能夠讓馬奔跑,控制牠的方向。學習與馬溝通,對牠產生感情。馬術跟其他技藝較大的不同,是它並不是單純的技術操作練習,而是跟動物溝通的方式。基本騎馬的技術很容易學會,可我常常花很多時間跟一匹馬奮鬥,讓牠聽從我的話,願意載我往前走。那是與另一個靈魂在溝通。我深深愛上這樣的溝通。



買了二十多本書,看了34部電影,完成了一個慈濟歌詞的案子,然後花了些時間了解理財技巧,並將自己的財務狀況好好處理了一次。



為了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李安瘋狂數日,坐在家裡舒服的客廳看了好幾場精彩的棒球賽,並且終於知道「全民大悶鍋」到底怎麼回事。



拿著相機出去外拍了好幾次,又新學習到一些攝影技巧。雖然沒有認真寫一篇好文,但隨手也把這陣子的點點滴滴記錄了不少。吃了許多好吃的台灣美食,胖回之前在北京瘦的三公斤。



醫好了神經死掉的牙,裝了我的第二顆假牙。然後聽從母親大人的指示,去抽血驗尿,檢查身體。醫生對我說,別再熬夜了。



三個月時間,心情從第一個月的傷心沮喪失落憤怒,然後第二個月的冷靜沈潛反省諒解,到第三個月的平靜決心樂觀重生,我知道我的心是又往前踏進了一步。



真的非常感謝,那些給予我傷害打擊、關心鼓勵的朋友們,因為這樣我才能更了解自己,也更加堅強。



這段日子以來,我更加相信,唯有讓自己的心變得強壯,讓自己的能力變得可靠,讓自己的情感保持誠懇,我才能繼續在這我所不了解的世界裡,踏實而樂觀地活下去。



我所信仰的真理與正義,那些面對複雜的「人」所應有的恆久不移的德行,總有一天會顯現出它們的價值。對此我從不懷疑。



在我真正夠成熟之前,也許我將繼續被傷害,可至少我已擁有很多的愛。



上路之前,再度感受到媽媽的不捨,爸爸的關切。心裡面有很多感激和溫暖,可我知道我還是必須往前走去,只有這樣,我才能為他們帶回一個更好的自己。經過這三個月,休息得夠久了,累積的能量也夠豐沛了,將母親的愛裝滿了行囊,這一年我的旅程才真正要開始。



我一定會找到我要的,在今年的第一場雪於我面前落下之前。

2006年3月18日 星期六

落落長的人生

還記得三月初在台北看完了吳念真導演的舞台劇《人間條件2:她與她生命中的男人們》,走出戲院時夜空裡飄著細雨,跟朋友坐在八德路的路邊攤吃蚵仔煎,臉上還殘留著淚痕,腦裡迴盪著劇中的每一句台語對白,那麼具有穿透力而令我久久難以忘懷。



回高雄之後,決定帶媽媽再去看一次,想那劇裡對台灣女人的細緻描摩,也許也能給媽媽一些觸動。那總是一個好令人懷念的年代,有著質樸的價值觀和簡單的生活方式。而再度跌入戲中濃濃懷舊氛圍的我,仍在孫子與阿嬤的溫暖互動中,熱淚盈框。



故事主軸是一個台灣女人的一生。當然不是喜劇,但也談不上是什麼大悲劇,這位典型的台灣女性只是秉持她生來就被灌輸的信仰,用最堅毅的態度無愧於任何人地度過一輩子。即使嫁不了所愛的人、即使世道變遷、即使兒孫不肖,她仍是盡她所能,一生謹守她自認不能背棄的東西。



那樣的東西,叫做「道義」,也叫做「責任」。女人守護上一代留下的房子,並永遠對她身邊的人扮演稱職的角色。在她是女兒時,服從父親的安排嫁給一個粗暴的議員丈夫;當她成為議員妻子,她忍受一切丈夫的不軌不忠甚且替他收拾殘局,只求家庭和諧;而作為一個母親,在丈夫中風住院再也無力養家之後,她獨力將三個孩子撫養成人。



戲的中間,女人自言自語地向觀眾說:如果看戲頭就知道戲尾,那這齣戲肯定是難看的,也不用再看下去了。但是看戲的可以不看,演戲的卻不能不往下演啊....這真是命運最真實的玩笑。



女人年老時的某日,夜裡斜倚在孫子身邊,低聲哼一曲歌謠,終於說出她內心的脆弱,說她多少個寂寞的日子裡,就那樣唱著一首歌,流著淚,醒來就又是一天。一天復一天,一年復一年,道義與責任,就是多少台灣女性的一輩子。



導演吳念真在謝幕時說,謹以這齣戲向所有台灣的女性致敬。



忽然我好想念我的阿嬤,想念那個台語圍繞著我的年代。是第一次我看一齣全台語發音的舞台劇,憶起這個小時候僅僅用來與阿嬤溝通的語言。沒想到原來台語也可以這麼好聽,腔調可以這麼迷人,而那字句裡的深意,竟可以那樣深沈地擊痛一個人的內心。



吳念真又說,「我們常常都忘記了歷史,忘記我們曾經是那樣走過來的。」那麼這齣戲,他的確提醒了我們那個清苦慌亂卻美好的年代。



《人間條件2》仍是一齣典型吳念真風格的作品:有對社會現狀幽默的戲謔,有對過往滿懷感激的追憶,當然更有對人生透徹的體悟,好多對白我都想抄下來保存。林美秀、黃韻玲、李永豐,每個演員都無比精彩;燈光設計毫無造作的痕跡,舞台設計亦簡潔有力;配樂裡餘蘊不絕celo是最有力的催淚劑。



好久沒看台灣的舞台劇,看到這齣綠光劇團的最新作品,除了感動,更多的是興奮。謝謝台灣一直在堅持著的劇場工作者,雖然大環境如此惡劣,因為他們持續不斷的努力,才豐富了我們貧乏的內在生活。



戲中年老的武雄說:「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場誤會,無法解釋也無法改變。」但我想,有了藝術的力量,對於人生,至少我們還可以回望,還有勇氣面對。



最後想再提一句吳念真謝幕時說的話,對於只會出一張口的台灣男人,他要提醒:「有柴條說話。」(有本事再說話)我覺得很屌。



《絕命終結站3》(Final Destination 3‧2006)

因為媽媽喜歡刺激的電影,所以帶她去看這部本來沒有太想看的片。看完的感覺是,過程很快,很刺激,就像是坐一次雲霄飛車,真的有爽到,但結束之後,腳一著地就明白一切都是夢一場,空蕩蕩毫無所得。媽媽的評語也很直接:沒意義。



其實是有一點久沒看過這麼純娛樂、完全沒意義的電影了。但走出戲院後我想,真的還是有一群人--而且或許不在少數--看電影只是尋求那種短暫的無須大腦傷神的快感,啃著爆米花吸吮著可樂,躲進漆黑的戲院裡只為了度過一個刻意蒼白的週末夜晚。



不過,片子雖然無聊卻不算爛片,因為還挺有技巧。導演還是挺會製造懸疑感,大部分時候,我們明明知道有人要死,可就是猜不出會怎麼死,只有任憑擺佈地眼睜睜看導演佈局,引導每一次慘不忍賭的死亡。



即使沒什麼深度,對白裡還是出現若干關於「人能不能戰勝死神」的辯證。但反正最後大部分人都死光了,所以辯證也沒有得到顯明的結論。這電影的重點也不在於誰死誰沒死,而是在於「怎麼死」罷了。



然而我還是觀察到一點有趣的地方。雖然電影中強調,死神要帶走誰,可能是沒有原因的,當事人也躲不掉;但導演似乎有些刻意的安排,幾乎每一個死的人,最原始的原因仍都是來自人為因素,來自於自己的不小心。



在人工日光浴中被烤死的女孩,是因為她不聽規定而帶進一杯飲料;在健身房被砸爛頭的黑人,是因為他竟然笨到在一陣混亂之後,還不趕快離開危險地區,反而還去玩已經不穩定的健身器材;被釘槍釘死的女孩,是因為她自己把釘槍亂放;在速食店外被卡車戳死的青年,是因為他根本不理會旁人給他的提醒。



每一次死亡,幾乎都可以看到「自作孽」的痕跡。我覺得這才是這部電影裡隱藏最深的訊息。



不過無論如何,這其實還是一部無聊的電影。只是有時候,我還真想讓自己就白癡無聊一點,反正,不過是看場電影罷了。

2006年3月15日 星期三

討厭的一天

最近由於太閒的關係,對於自己每一天心境與遭遇的起伏,都感受得特別清楚。並且很容易因為一件簡單的小事,感覺特別快樂。比如說,昨天不過是在練騎馬的時候,很順利的讓馬飛奔了好一陣子,就讓我整個晚上都神清氣爽。



今天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今天是不太順利的一天。



首先是醒來就發現,由於昨天騎馬時飛奔得太忘形,上馬前也沒暖身,腰部嚴重扭傷,幾乎讓我無法翻身。同時臀部因為在狂奔中劇烈摩擦馬鞍,也大塊破皮,痛如火燒。接下來我便一整天的如坐針氈,直不起腰。



再來是早上在 MSN上被一個長輩潑冷水。我跟她說了我卑微的夢想:去跟李安的下一部片,寫側記。她竟非常直接地告訴我那不可能輪到我,而且浪費時間。她建議我專心寫劇本去。事實上我同意她的說法,只是內心裡卻湧起一股破除萬難、追求夢想的無聊衝動--畢竟所有的傳奇故事都是因為打破「不可能」。我這樣想。



但是十分鐘後,我的理性就告訴我,確實可以放棄了。



下午我決定去看電影,大衛柯能堡的《暴力效應》,高雄華納威秀,結果整個廳裡只有我一個人。非常寂寞而且有點毛骨悚然地看完這部冷冽的片,走出戲院時突然有種領悟。其實看電影就是用來填補心靈空缺的那一塊的。假如一個人覺得空,那去看電影是最容易填補空虛的方式。只要花兩小時,就可以得到心靈短暫的滿足感。雖然其實可能有點像是飲鴆止渴。



我坐在百貨公司的美食街吃難吃的日式鍋燒麵,前方座位兩個年輕女生旁若無人的在調情,先是親吻、擁抱,後來還一個人躺下,另一個趴上去,笑得有點淫蕩。雖然的確除了我以外沒有旁人,但我難道不是人嗎?不了解為何她們能夠完全把我忽略,畢竟我的體積其實不小。是因為我太慈眉善目了嗎?



只好假裝在看螢幕上的預告片,草草吃完走人。



上樓走進誠品,巧遇我的編輯,聊了一陣,她就說要跟同事去吃六合夜市。不過看起來她沒打算邀請我。然後我們相約下週在台北的見面,可不知怎地分手時我心裡有一點點不舒服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我們的話題圍繞在幫別人找工作這件事上吧。



我一個人坐在大遠百十七樓的看台,打電話給朋友。我裝著一切都無所謂,但是我心裡面有不少傷心和遺憾的事。



夜裡回到家,接到另一個要找我做一個案子的朋友的電話。我不太想做,因為不想影響我接下來去流浪寫作的行程,可我聽出她語氣中的不開心。她一直對我很好,我不想讓她不開心,但我自己的行程也很重要,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後來就草草掛上了電話,也沒個結果,心情卻有點糟。



MSN 上忽然很想跟一個某次有點小口角就再也沒打招呼的朋友,說幾句話,希望能夠確定,那點小小的口角不會真的造成大傷害,但我卻始終很害怕,遲遲不敢丟出訊息。



拖延了幾十分鐘,還打開音樂壯膽,好不容易培養了情緒想一鼓作氣丟訊息給他時,卻發現他已經下線了。



然後就夜深了。想一想今天還真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雖然也沒什麼嚴重的,但就是每一件事都留下了一點不好的、遺憾的感覺。做人真的好難。要讓自己開心,還要讓別人開心,好難。



我覺得我快要崩潰了。我需要離開,需要移動,需要做點事。我需要去把心裡空缺的那一塊,好好的補足。雖然其實我還不知道,什麼是我真正需要的。可我必須得上路,去找找,在我對一切都還未麻木之前。

2006年3月14日 星期二

激情過後

 



2006/3/10在美國一份電影專業報刊Variety上,刊登了這則《斷背山》影迷聲援斷背山的廣告。廣告費用全由影迷自發性的集資,內容沒有謾罵、沒有酸葡萄心理,只是一個鼓勵和支持。這是美國首次見到因為奧斯卡沒拿到最佳影片,影迷組織自發性的做出聲援。我看了真的很感動。 



像李安說的那句「公道自在人心」,好電影總是有人會看見,有人會支持,有人因此而深受啟發,有人願意為它大聲疾呼。那種為自我理想堅持到底並且勇敢出面的事情,總是最令人感動的。 



在《斷背山》獲得奧斯卡結束後三天,台灣報紙的標題又回到了層出不窮的壞消息,一切又跟往常一樣,謾罵與責備、悲傷與憤怒,充斥了大部分新聞版面。



 忽然我覺得那兩天在報紙上看到的那些關於《斷背山》的令人歡欣鼓舞的消息,都很像是一場夢。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舉國同慶的事情,佔據報紙的頭條。真的壞消息總是比好消息吸引人嗎?還是我們總是習慣性的忽略了好消息? 



每個人自己生活已經夠苦悶了,當眼中看出去、耳裡聽見的關於別人的事,也總是黯淡無光時,我真的懷疑人還會有力量走下去。 李安,《斷背山》,其實又增強了我心中的一份信念:唯有愛與藝術,才能真正征服與軟化人心。謝謝李安。 



PS. 

美國影迷聲援的來龍去脈,可看此: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alyxandra/3/1265869652/20060310012625/ 



台灣也有熱情的影迷,進行網路上聲援《斷背山》的活動,請喜歡《斷背山》的朋友去寫下你寶貴的回應:

http://blog.sina.com.tw/go_for_anglee/article.php?pbgid=20826&entryid=738

2006年3月13日 星期一

魔獸歲月





從2005年10月到昨天為止,我瘋狂迷戀著一個網路連線遊戲,叫「魔獸世界」。整整五個月的時間,從北京到台灣,從工作最忙的時期,到結束工作以後最閒的時期,我平均每天花四、五個小時,練我那隻人類牧師,最後練到了60級封頂,「虔誠套裝」八件只差一件沒拿到。

那段時間,我花大量的時間不斷的練著,解任務、打怪、下副本,重複著一樣的動作卻不覺得膩。每天一有空閒就忍不住打開魔獸程式,登入,畫面出現鐵爐堡裡我的牧師的所在地,線上有無數跟我一樣的玩家在那兒晃蕩著。

我在那個虛擬空間裡發現一個現實社會以外的世界,那裡也有朋友,有溫暖的人情味,有山川園林,有挫折難題,有金錢交易,也有成長與夢想的追求。只是它簡化了我們在現實社會裡所可能遭遇的一切,而讓死亡變成常態,所有好與不好的結果都變得速食,讓成就感來得容易。

那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斷的殺人與被殺,從爭鬥中奪取地盤和成就感。而唯有多交朋友,多累積資源與經驗,把自己練得更強,才更有生存的本錢。

我常常覺得這遊戲裡,角色的1-60級,就像是一個人的1-60歲。年輕的時候所面對的問題比較簡單,所擁有的資源少(人脈、金錢、裝備),但是卻感覺有活力,而且對未來(那個遙遙在望的60級目標)充滿希望。等到級數越來越高,所擁有的東西越來越多,能力變強了、力量變大了,夢想一一完成,卻開始面對更多無限的追求(更好的裝備、更多的金錢),彷彿永無止盡,我就發現還是想念自己級數低比較簡單的感覺。

也許是我總逃避面對人生的難題,逃避那些越來越多的追求和慾望吧。我渴望簡單,渴望一種單純的、只是專注追求夢想的人生狀態。可我們都無法永遠那樣簡單。

40級以前還沒有馬可以騎的時候(騎馬速度會快很多),為了解任務,我的牧師常常必須奔跑在各種不同的道路上。一個人,很孤獨的跑著,經過森林、峽谷、沙漠、海灘、甚至墓園。每次那樣跑著的時候,看著眼前不見盡頭的道路,看天邊的月亮、或者西下的斜陽,我都覺得那是多麼鮮明的意象:一個孤獨人生的意象。就算身旁一個人都沒有,還是得這樣跑著。有時候我會害怕,地圖沒開之前,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突然碰到等級大我很多的怪,往往連逃都來不及。

然而也就是那一日復一日不斷獨自奔跑的過程裡,慢慢會越來越了解自己在遊戲中的座標,慢慢的也知道遇到危險時,如何應變。也常常在那無聊的、冗長的奔跑過程裡,我默默在電腦前想自己的心事。想生活裡我遇到的挫折,靠時間與奔跑,沖淡所有無可解決的不愉快。艾爾文森林、暮色森林、西部荒野、濕地....跑著跑著。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過程。相當的無聊,可我卻深深地迷上。

這遊戲最大的樂趣之一,是跟一群不同職業的朋友,一起去解任務、下副本,在團隊合作裡得到完成工作的成就感。我的職業是牧師,在團隊中的功能就是「補血」,當大家在前面殺怪,砍得天昏暗地、兩眼發紅時,我必須站在遠遠的後方,冷靜地替他們補上快速失掉的血。

這是一個很枯燥的工作,既沒有盡情砍殺的快感,也沒有團隊圍毆的樂趣,管它前線有多少戰士、盜賊、德魯依在衝殺,我都只能站在遠遠的地方,重複同樣的補血動作。我常常打到發睏,在別的視窗跳來跳去,因為不需要太專心。然而,我的職業在團隊作戰裡,卻是很重要的。沒有我,他們殺不了多久就會噴血而亡,他們享受不了無限衝殺的樂趣。所以每一次團隊作戰,都必須要找一個牧師。

其實,在很大的程度上,我是喜歡我的職業的,喜歡做一個從旁輔助的角色。我的成就感來自於:當戰士的血只剩下一公釐,在危急中替他上一個盾,然後狂補到滿,那種臨危不亂、即時救人的感覺,是當牧師最大的樂趣。我還要替人解疾病、加耐力、有時候作戰負責綁不死族的靈魂。而當別人身上穿著厚厚的鎖甲、鎧甲時,我卻只能穿布衣,很多怪一腳就能把我秒殺,我是一個屬於靈魂層面的職業。

就這樣,五個月,沒日沒夜的練級,認識了很多不同職業的朋友,一起練到封頂。在團隊作戰裡,觀察到不同人的性格,對應到現實世界,是很有趣的類比。貪、嗔、癡,無一不在。即使只是電腦遊戲,人們卻總還是有非常多的執著和貪念,會為了搶一個裝備而鬧得不愉快,會為了幾句玩笑話憤而離隊。而到最後,每個人都會找到跟自己相合的一群人,一起成長。

其實我是滿捨不得五個月來,在魔獸裡交到的一些朋友的。他們大部分是學生,要上課,要追女朋友,生活單純但是快樂。他們讓我想到學生時代的自己,日子彷彿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心中天寬地闊的可以愉快去度過每一天。

然而,魔獸世界真的花去我太多時間了,我畢竟已經不再是學生,也不再年輕了。卻老是豁在那裡跟年輕人一樣虛擲光陰,罪惡感是會與日遽增的。所以有一天,突然覺得實在受不了自己的墮落,就在一個連打了兩場副本卻還是沒有刷到最後一件套裝的夜晚,睡前刪除了程式。當初灌的時候需要五小時的程式,只花了五秒鐘就刪除了。

我結束了我的魔獸歲月。也許以後還會想再玩,也許不會。但我都會記得,曾有那樣一段日子,我逃到一個虛擬的世界裡,在那裡治療與面對了某部分的自己。

2006年3月6日 星期一

第78屆奧斯卡金像獎觀後

近年來我對奧斯卡已經失去了部分興趣,主要是因為電影看多了,就越來越有自己的一把尺,好與壞由自己判定即可,無須透過奧斯卡來為我心中的好電影加持。而每個電影獎都有其特色,奧斯卡金像獎所代表的意義,在我看來,一是展示美國電影工業的脈絡和成就,二是代表美國電影文化的主流價值中心。



然而我還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等待李安成為第一個從美國人手中拿到奧斯卡「最佳導演獎」的亞洲導演,因為那意義已經超越了藝術作品好與壞的判斷,而是一個「外來者」對美國主流價值的挑戰。這個號稱「民族大熔爐」的國家,其實有太多潛在的英雄主義、本位主義、甚至民族主義存在於她的血液,在她表象宣稱的自由民主底下,還有太多柔軟不堪一擊的部位,只有在大事件裡才會昭然若揭。



性別議題、種族議題、黑人電影從業者的抗爭等,已經成為多年來奧斯卡給獎的爭議點,而這一次,《斷背山》硬是以小兵之姿橫空出世,同時挑戰同志議題與美國傳統精神象徵的牛仔文化,其膽大露骨的程度,一般人看主題介紹時,幾乎要以為是哪個憤世嫉俗的創作者在吶喊,哪知道,卻是深受儒家教養薰陶的東方導演作品,而偏偏他講的故事又具有深刻的普世價值內涵,手法不醞不火,既沒有要顛覆什麼,也看不太出來積極挑戰社會文化的痕跡,只是沈靜地訴說人類普遍的共通語言--「情感」罷了。



同志議題、牛仔文化、東方導演,這三個元素怎麼看也搭不在一起,甚至可能相互推斥,《斷背山》卻讓它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歸結到最純粹的情感面,撼動全世界無數人的心,它證明電影藝術的無邊無界。光從這一點看,李安就該是本屆奧斯卡實至名歸的最佳導演。《斷背山》的每一幕與每一句對白,都飽漲了情緒與意義,如白先勇所言,在不疾不徐中,「堆疊出記憶與情感的深度。」而難得的是毫無匠氣,渾然天成,那非數十年導演功力難以辦到。



再看最佳影片獎項,《斷背山》敗給《衝擊效應》雖令我失望,卻不難理解。我想每一個影藝學院的成員投票時,大約都在內心裡有過輾轉難眠的掙扎。投給《斷背山》,在理性面,是顛覆保守勢力,彰顯同志議題;在情感面,是讓代表美國主流價值的奧斯卡最佳影片,給了一個外來的亞洲導演的作品,有損其「正統性」。



而把票投給《衝擊效應》,雖然可能在藝術上的判斷會受到若干質疑(在奧斯卡之前,《斷背山》拿了全世界近20個電影獎的最佳影片,《衝擊效應》只有2個)電影手法亦未見新意;但在理性面,其議題非常政治正確,在情感面,它真心而深刻地關注洛杉磯的種族歧視問題,而洛杉磯是大多數影藝學會成員深有情感的城市。



所以,這一屆奧斯卡,《斷背山》拿了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配樂,提名最佳攝影,三位主要演員也都獲得提名,幾乎一部電影的組成元素都獲得了肯定,甚至,它的票房是這次入圍最佳影片的五部中最好的,符合奧斯卡的商業價值,但它卻沒得到最佳影片。這是一個荒謬而有趣的現象,跟真實人生裡的荒謬不謀而合;多少次我們在人生的遭遇裡質疑:「為什麼都已經這樣了,結果卻不是那樣?」因為有的時候,一的後面,真的不一定是二。我也是最近才懂這個道理。



於是,保守的奧斯卡獎,仍在驚濤駭浪中努力維護了它的保守價值。《衝擊效應》獲得最佳影片時,那全場的歡呼聲竟讓我感受到美國人那種「鬆了一口氣」的心情,忍不住就在心中笑了起來。我沒看到李安的表情,但我記得他之前受訪講過的一句話:「得獎就是資歷到了,資歷不到得獎,反而不好。」或許我們也該知足了,因為李安在這一次,已經拿到了一個亞洲導演在美國電影圈裡,所能拿到的最好。



「Be honest, be brave, be proud of your culture.」李安在奧斯卡會後受訪時,如是說。我想,這就是《斷背山》所能告訴美國人的最重要的事情了。



等了好久才等到今天,我將奧斯卡頒獎典禮設為自己兩個多月假期的終點。終於可以在心中暫時把餘韻不絕的《斷背山》放下,繼續未來的另一段旅程,繼續尋找自己心中的斷背山。相信李安也是吧。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一定會躲得比所有人都遠。





2006年3月5日 星期日

第一屆世界經典棒球賽觀後

看「世界經典棒球賽」的中國隊對中華隊一戰時,有一幕畫面給了我深刻印象。中國隊的投手徐錚,在某局辛苦地處理了一個得分的危機(雖然危機也是他造成的,但他化險為夷了),走回休息室時,攝影機拍到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漠然,而休息室裡的隊友、教練,零零落落地東張西望,竟沒人給予他們獨撐大局的投手,一個簡單的鼓勵眼神,更別說拍肩擁抱了。這在日本隊、韓國隊的休息區裡,是極為罕見的冷漠。



在那一刻忽然我明白了,為什麼對中國的這場比賽,我看得意興闌珊。連我這樣「敵隊」的球迷,都會為徐錚的表現感到讚許,可是他們自己的隊員卻無動於衷。再沒有比這更悲情的球員了。



對韓國時,全場緊繃的情緒,中華隊僅僅一個適時的雙殺,都能讓我瞬間熱淚盈框,而在最後輸球時,心裡竟然還是高興的,因為真真觀賞到一場好球。看到兩方球員的拼勁,看到棒球裡最珍貴的團隊合作精神。



可在對中國隊時,即使是陳鏞基的滿貫全壘打,我的冷感卻連我自己都驚訝。真是一場萎靡的比賽,即使最後是 14:3 這樣的比數,我還是覺得萎靡。實力懸殊是一回事,整個球隊怎麼看待他們的比賽,又是另一回事。休息室的氣氛,球員的眼神,教練的積極性,都是一個球隊氣勢的指標。



日本隊跟韓國隊的休息室,都有類似的一種熱情的氣氛存在。即使是尋常的一局結束,投手都會得到隊友的鼓勵;打擊員的一支犧牲打、守備上的一個接殺,休息室裡都會看到球員熱情的反應。而我總是很感動於王貞治監督對每一個球員的好表現,那些明顯的愉悅表情和鼓勵動作,我看到最熱切的關心。而關心,能凝聚球隊的向心力。



其實我很難說得明白,什麼是拼勁或者向心力,這些抽象的意念。但球賽看多了,前面一兩局就能有感覺。中華隊的習性是,一旦早得分,後面一陣就連著猛來,勢不可擋;可要是被壓著打,就常常憋到最後而放不出一口氣,急死了太監。然而說起來,錦上添花不稀奇,一蹶不振也不是新聞,最難的就是能在被壓著打時,還能破繭而出,那才是真正的功力。



雖然大家都不喜歡韓國隊,但是看看這次的日韓之戰,沒有人能不佩服韓國隊的拼勁。然後,再看看他們休息室裡的紀律,每個球員的關切之情,並不輸於亞洲職棒界龍頭的日本隊。看到他們比賽時的樣子,某些時刻竟令我心生恐懼,因為我真的感覺每個人都把「我要贏」寫在臉上。



人生其實不也是如此,屢遇挫折還能堅持到最後,再突圍而出者,才是真正的贏家。看過一些少年得志大不幸的人,也看過一些庸庸碌碌過一生的人,後來就知道,真正讓我尊敬的並不是一個人多有成就,而是他用什麼方式獲得他的成就。



嗯,好像每次講棒球總是會講到人生。但是真的啊,棒球即人生,這就是它迷人的地方。大抵這一次看WBC最大的感觸是這些。其實也想到很多關於台灣棒球發展的事,好想知道那些曾經叱吒一時的球員,如今都到哪裡去了。可是想著想著,發現可能留下的只有傷感吧。



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再看到揚威國際的中華隊,才能喚起我們對棒球的那些美好記憶。我們不能放棄,可或許現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