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天來的時候,五月初。北京的溫度很舒服,
他坐在三樓的陽台,跟我老闆聊天。有微風。
我看著他,說話時那抹孩子氣的笑,
想起電影中的憨厚形象,他穿著樸素的灰白上衣,
也是那抹笑,騎腳踏車穿越車水馬龍的城市街頭。
銀幕上的樣子跟我眼前的樣子,差不多一模一樣的。
可能有點歲月在臉上留下痕跡吧,但也是可以忽視的。
他走進錄音室,安靜地坐著,謙和地,讀著歌詞。
他聽我老闆解說音樂與唱法,眼神裡有好奇的光芒。
他進配唱室,一遍又一遍試著,節拍與音準。
不厭其煩地,轉換各種語氣和表情,表達聲音的誠懇。
他努力適應我老闆的方式,
適應一個他從未經歷過的配唱哲學。
配唱的模式漸漸成形,我也開始嘗試建立他的信任。
長時間在錄音室泡著,跟他聊天,鼓勵他的表現,
給予簡單的意見,並積極參與他和錄音師的互動。
剛開始我們的交談是生硬的,
我只是盡力滿足他一切雞毛蒜皮的要求:
歌詞的列印格式、茶水的溫度、夾心餅乾、中藥鍋、冷氣的強度。
老闆不在時,我微笑著,傾聽他的意見,偶爾的小抱怨。
試著做一個稱職的中間人。
後來我們聊天就漸漸多了起來,
北京漸入酷暑,我在燠熱的陽光房陪他抽煙,
他會告訴我他的人生哲學、他的生存環境、他的獨門冷笑話,
還有他天馬行空的電影想法。
有時候他唱得不順利心情差,還會跟我急。
一開始我被他嚇到,心靈受到了小創傷,
後來習慣了,就躲他幾天,不理他。
當工作必須繼續,我們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我曾跟他講解歌詞,講了幾句他就說不喜歡那首歌,不要唱,
我們兩人當下就僵著,錄音室裡空氣冷冰冰的,安靜得可怕;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被丟在一片汪洋裡,無助地漂流。
直到時間緩緩過去,我勉力笑起來,才打破了沈寂。
我曾見他讀著我老闆留給他的字條,他依然那樣孩子氣笑著,
然後珍而重之地收起字條說: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他其實是很容易被安撫的,只是需要多一點的傾聽和了解。
當我終於明白這個道理時,我們的配唱已經進入了尾聲。
將近兩個月的日子,不短,京城的溫度上升了二十度,
公司的陽光房也物事全非。
當時間在走的時候我總是沒察覺,
直到當他見我總是有溫和的笑與默契的眼神時,
我知道總算這些日子的相處有了點獲得。
最後一首歌他錄得有點吃力,
我坐在錄音室聽他奮力去駕馭那對他太有挑戰性的音域。
他唱到聲嘶力竭還嚷著可以再多一軌,
配唱製作人費盡唇舌才阻止了他繼續蹂躪他的嗓子。
2005年6月30日夜間10:15,終於我們為這一切劃下了句點。
在陽光房他摸摸我的頭,說,會再相會的。
我說,應該不會的,但總之要各自努力。要加油。
他還是笑得跟個孩子似的。
像那部他擄獲無數人的心的電影裡一樣。
在公司的門口,他上那輛七人小巴前,
他依然用獨特的腔調喊我的名字,
跟我擁抱,互道再見。
他高出我很多,因此我感覺到他胸膛的溫度,
突然之間有那麼點悵然若失。
我已經成長到了可以很快接受離別的年歲,
但我還是無法輕易對回憶釋懷。
我想我是有點感動的,關於音樂,關於一個人。
雖然我還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感。
再久一點可能我就會明白吧。
這篇文寫得真是誠懇
回覆刪除深深這麼覺得
謝謝...
回覆刪除我很喜歡「誠懇」這個形容詞!:)
在一個自己喜愛的工作環境裡面尋找到一片誠懇,其實是很快樂的。
回覆刪除真的,只有在自己的生活裡面,找到自己的那份心情;其實是快樂的。
我是個新朋友,在這裡路過,順便留言,順便找到自己的夥伴。
自己文筆不太好,
寫了幾篇亂文,
有機會,可以來看看
http://blog.yam.com/2501
謝謝對黎明的了解, 謝謝你們完成了一張特別的黎明專輯, 也許獎項不代表什麼,
回覆刪除但我仍期待明年的金曲獎.給一個努力改變, 努力創新的藝人與幕後團隊的肯定.
謝謝你們.
對不起,朋友說我破壞了作者要的感覺與作者這裡一貫的氣氛, 只是我一看就忍不
回覆刪除住明白她所描述的人.如果我的留言造成作者的困擾, 真的請接受我深深的道歉,
因為很欣賞這張專輯的風格,因為這是我從沒發現過"最不商業也最有深度的專
輯", 而我又不知如何刪除我"心直口快"的留言. 請包涵.也請作者可以把我先前的
留言刪除.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