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3月29日 星期二
沈澱
3/27的新書發表會,出乎意料地成功。很溫暖的場地,很多好朋友,很多觀眾,很多媒體,還有,很挺我的阿信和瑪莎。
第一次在這麼正式的場合裡,成為「主角」,第一次被那麼多媒體的鎂光燈對著,很不適應。第一次穿著「粉紅色」的襯衫,擺著衿持的樣子...但緊張的程度還好,可能是因為對自己的書很了解,很清楚我要傳達的訊息,所以就不太擔心。
終於有機會親身體驗到,這個行業的虛幻與現實。有明星,就有媒體;沒明星,回家吃自己。因為阿信和瑪莎的參與,讓我的發表會死而復生,讓一本無人關注的書,突然成了五大平面媒體跟若干電子媒體的報導對象...書的內容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明星在意這本書。
這,就是現實了。我看到了。
但對我而言,這些都是「現象」,更重要的,是這些相挺的朋友的鼓勵:一定要繼續寫下去。
這書的出版,其實讓我的心情有很大的轉變。現在還說不清楚,大概就是,覺得自己真的「開始」在寫作了,那樣的感覺。很奇怪,以前一直都在寫,也不是沒出過書,但這一本真的很不一樣。它讓我覺得,面對寫作這件事,是真的莊嚴了起來。這樣很好,如此它可以被看做一種叫做「事業」的東西了吧。
新書發表會的成功,雖然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之前是真的好緊張,怕場面很冷),但讓我最開心的,應該還是隔天跟編輯韓姐吃午餐的時候,我們又討論了下一本書的內容跟形式,並且初步敲定了出版日期。
這樣的事情,對我而言才是最踏實的。跟編輯不僅討論了下一本,還討論了下下本,下下下本。在不斷溝通中,我們更加增進了彼此的了解,以及彼此的可能性,我喜歡她說,我在書寫的過程中,會成長,而大塊也可以跟我一起成長。
我喜歡這種感覺。
這次的發表會是一次美麗的回憶。但我想,就這一次就好了吧。接下來,一切都要簡簡單單的。簡簡單單就好。
2005年3月20日 星期日
那個黃底黑字綠標籤的夢想
今天傍晚,我走進高雄市河堤社區旁一家名為「明儀倉庫」的書店,在那地下室的新書架上,看到了我的書。我將它輕輕拿起,翻轉過來,就看見了書名以及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那熟悉的黃底上,深黑的印刷字,綠底白字的「大塊文化」標籤,而這一次,它與我的切身關係不再只是我書架上的一本書,它是我的作品。
當初有了出書的念頭時,心目中的第一志願出版社就是大塊文化,投稿時第一個也是投到大塊去。其實書稿我一共印了五份,準備當大塊沒回應時,就再投到時報、皇冠、圓神等其他出版社去。沒想到,書稿投出的後的一兩週左右,我就接到了編輯韓秀玫的電話。
然而那也是快三年前的事了。中間經歷無數次書稿的修改,編輯上的討論,序文的邀稿,印刷日期還一延再延,到現在終於成書,當把它沈甸甸地拿在手上時,我根本不曉得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我甚至感覺不出來那是怎樣的心情。
回看那些自己已經讀過不下數十次的文字,當初下筆時是用多麼大的熱情以及感動,現在我已經再也無法回復那樣的心情。原來,當我將那段時光寫完之後,我也就離開了那段青春歲月,徹徹底底,不留痕跡。我熟悉書中所有文句的語法,我記得那是我某段時期寫作的語法,那樣自溺而且堅定,然而我發現我再也無法重現當時的心情,那樣對自己所描述的事情有那麼堅定的信仰的文字,我再也寫不出了。
書還是挺「圖文」的,著實「大塊」的風格;看到實品也才發現那封面實在藍得太過憂鬱,濃重的油墨味幾乎有點像是在讀報紙了。翻了一遍,找到幾個錯誤,期待有再刷更改的機會。
其實已經想把這件事放下了。完成了它,我已可以放心地向前走去。然而卻無可避免地背負了若干銷售上的壓力,這樣有名有姓的出版社,我該給一點交代;也為了自己還能有機會繼續寫下去,我該盡力讓市場看到。慢慢開始遭遇到的媒體的現實、體制的現實,我雖然已在娛樂圈待過一段時間也看了不少,事到臨頭卻還是需要時間去讓自己適應。
一切都是過程。在這幾天的繁瑣蕪雜裡,也只能這樣告訴自己。無論最後會換得怎樣的結果,我只求自己盡力而問心無愧。
而寫作,不會停止。
2005年3月17日 星期四
【著作】我的昇迷歲月之《恨昇歌》
12歲那年認識了你的音樂,從此影響了我的一生
《恨昇歌》‧大塊文化 2005.3.18出版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85406
雖然正式來講是我的第四本著作,
但其實我把它看作我的處女作,
因為是個人真實經驗的紀錄的第一本。
有人說,作家的第一本和最後一本書都在講自己。
我不曉得自己究竟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作家,
因為我看待作家這樣的頭銜畢竟還是有些嚴肅的,
但我的第一本書是這樣開始了。
這本書以 短篇小說+散文 的形式,
寫我從12歲起,因為身為一個陳昇的忠實歌迷,
被他的音樂創作、文字創作所影響的整個十到二十字頭的青春歲月。
洋洋灑灑,15年的光陰。
本書請到四位極夠義氣的好友作序,分別是:
楊騰佑(前陳昇跨年演唱會音樂總監)
馬世芳(寫作者、廣播人、音樂五四三站長)
瑪莎(五月天樂團貝斯手)
阿超(我的死忠間換帖昇迷好友,目前任職某研究機構研究員)
四人的序加起來逼近一萬字,足感盛情。
全書分三部分,
共約八萬字,穿插上百禎票根、CD等物件的彩色圖片。
第一部份,
寫我在各種與陳昇有關的場合下,包括網路、演唱會等,
所交到的一些朋友。
以短篇小說的形式,講六個對我最重要的昇迷朋友的故事。
即使對陳昇沒有概念的讀者,這些短篇也都能獨立來看,
那同時也是我對台灣大學生生活的紀錄與描寫。
一直到現在,這些朋友都還是我身邊最要好的朋友中的一群。
第二部分,
以散文的形式,寫我與陳昇的關係。
這部分也可以看做一個「歌迷」與他的「偶像歌手」之間的互動關係。
包括演唱會體驗、簽名會經驗、甚至後來到電話通話等,
我曾經對他的歌瘋狂,也曾經因為他創作風格的改變而產生質疑。
這些歷程,應該都是一個長久的瘋狂歌迷很容易有的經驗。
我忠實記錄下自己的經驗與感受,成長歷程,
我相信這也是很多曾經有過「偶像」的年輕人的共同心情。
第三部分,
以散文的形式,寫十首陳昇的歌對我的意義。
每一首歌都有一個感性的心情故事。一樣是我的個人經驗。
這十首歌並不能概括所有我最喜歡的陳昇的歌,
但它們都曾有過一個對我而言相當刻骨銘心的故事。
另外,這部分也加寫了幾場陳昇演唱會的片段,
對我而言意義最重大的片段。
附錄部分:
收錄了我最愛的昇歌排行榜、
歷年跨年演唱會的非官方曲目(我自己的紀錄)
以及我與網友在BBS上討論陳昇的音樂的精彩節錄。
2005年3月13日 星期日
《海南雞飯》
無論編導畢國智有意還是無意,《海南雞飯》的最大看點當然是張艾嘉。如果「自然」也可以稱為是一種演技的話,這位影壇資深的才女兼好媽媽,就在這部片裡示範了最渾然天成的自然:絕不誇飾的臉部表情,絕不過份的肢體動作,絕不斧鑿的情感表達。或許更因為這是一部關於母親的電影,張艾嘉在一舉一動中,表現了她在現實生活裡作為一個慈愛而操勞的母親的微妙心情。如同《地久天長》的浮散因為張艾嘉而聚焦,《海南雞飯》同樣也是她的電影。
本片描述一個單親媽媽開店賣海南雞飯,獨力撫養三個男孩長大,老大老二都已表現明顯同志傾向,媽媽只好將希望寄託在小兒子身上,試圖導引他進入異性的戀愛。為此她與鄰居商量,找一個法國女孩到家裡住,跟小兒子相處,期待他們碰撞出火花。而媽媽也因此跟暗戀他的鄰店老闆有了更進一步接觸,最後他們的情感因為一客海南雞飯而提升了更溫暖的意義。
平心而論,《海南雞飯》的劇情是平凡的,關於華人的兩代隔閡、同性議題、以及飲食與人生的關係,這些李安都已經分成三部片講得清清楚楚,畢國智並未在類似的題材上展現新穎的觀點或手法。然而,因為一個不那麼沈重悲觀、反之則幽默討喜的母親角色、以及一個「天外飛來」的法國女孩的畫龍點睛,這部電影卻能在一個輕鬆的基調上給人更深刻的溫暖。可能多了些《喜宴》式的刻意安排,但沒有《十七歲的天空》中略為天馬行空的無厘頭,《海南雞飯》穩重卻又輕鬆地說了一個同性戀三兄弟家庭的故事。
不能不提一下的是這部片中充斥的所謂「新加坡英文」,或許稱為「新加坡語言」來得更為貼切些,這種夾雜著不純正的北京話、不純正的英語、不純正的台語的混雜式語言,其實也提點了這部片複雜的製作背景:一部香港出品、在新加坡拍攝的華語片,又或者我們得說「華人電影」來得更精確,因為其中已經不只是「華語」了。這樣的電影製作模式,在未來應會有更普遍的發展,當前的電影國籍分類方法勢必面臨更大的問題。
說到「新加坡英文」,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認識一些新加坡人,他們的口音的確如片中那樣可愛。張艾嘉的模仿,無懈可擊。
2005年3月8日 星期二
《登峰造擊》(Million Dollar Baby‧2005)
一個超齡女拳擊手,出身寒微,起步晚,但是堅持理想,苦尋明師,努力不懈,結果一出賽便屢戰屢勝,達成人所難能的成績;而當她更進一步朝顛峰邁進,卻仍抵擋不住命運的玩笑,走向悲劇的結尾。《登峰造擊》乍看是一部拳擊電影,然而骨子裡它所講的事情卻超出單純的拳賽太多;人生在很多時刻可能可以拿一場拳賽來類比,但是一場拳賽講不盡人生裡微妙的悲歡聚散、生死掙扎。
自導自演的克林伊斯威特以近七十五高齡,帶領我們沈靜地觀看三個主要角色的人生缺憾與自我完成,以一個相同的主題:拳擊,而三個人分別代表了過去式、現在式、未來式。摩根佛里曼的退休拳手角色,是一段對過去的關照;伊斯威特的教練角色,是當下對拳擊感情的持續(並且他宣稱永不會放棄);女拳擊手試圖去達成沒人相信她能達成的拳王目標,邁向一個未知的未來。
這三個人的生命因為拳擊而交疊在一起,年長者在年輕拳手身上看到自己的過去,年輕拳手則希望從年長者身上找到開啟希望之門的鑰匙。而在這過程裡,電影讓觀眾進一步了解,每個角色生命中都有著「過不去」的缺憾,包括一隻瞎了的眼睛、一個失聯的女兒、以及一個沒有愛的家庭。
這些角色所面對的問題,在影片最終都沒有得到解決。克林伊斯威特的電影裡,生命常常是垂老而沒有答案的,但無論最終走向什麼樣的結局,總是有人的生命必須要繼續下去,有人要把故事說下去,有人要懷著傷口坦然面對一切。《登峰造擊》的深刻不在於新穎的情節,不在於絢爛的技巧,它所擁有的魅力恐怕僅僅是「真實」而已,但那是一個資深導演、演員、長者的眼光裡所傳達的真實,是一個從平凡的影像中投射出來的真實,血淋淋、硬梆梆、無所遁形。
看《登峰造擊》的前幾天,我的外公剛過世。在他病危時我曾到病床前探望他多次,每一次都只能見到一個木然臥床、靠呼吸器維持生命的瘦小身軀。家人們含淚討論著減輕他痛苦的方式,然而並沒有人能真正體會那種身不由己的痛苦,而外公甚至開不了口。一個生命到頭來終是要走到這一步,只是有的人早,有的人晚,但真正造成各人生命差別的,並非這一日來臨的早晚,而是片中摩根佛里曼說的:「對於夢想,她盡力了。」有的人一生連夢想的邊都沾不到啊。
當電影的後段,倏然由拳擊片轉為悲劇片的處理,我並沒有感到錯愕,反而能更冷靜地接受那便是生命的真實。整部片的燈光是蒼白陰暗的,很多時候使用單向光源的處理,人的表情常被掩蓋在陰影之中。我想,克林伊斯威特眼中的人生,大約就是這樣安靜而蒼白,那是一位年過七十的長者看世界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