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31日 星期日

元旦的天光

在一場唏哩呼嚕的煙火之中,台上與台下,雜亂的人群們歡樂地倒數,然後在與我的明明很準時的手錶相差了兩分鐘的情況下,告別了2006年。



品冠走下台來,看著我一直傻笑,卻不說話。我問他笑什麼,他還是笑,說:「呵呵呵...感覺...就這樣啊?就這樣跨年了嗎?好像有點隨便...」然後我們擁抱,互道「新年快樂」,在持續霹哩啪啦放著煙火的新竹縣政府前。



就這麼跨過去了。回程的高速公路上,我一直在奇怪:自己怎麼會在這個地方?往年的此時此刻,我該待在昇哥的場子裡。今年,因為一種責任感,或者義氣之類的東西,加上一些陰錯陽差,我沒有與昇哥一起倒數。



終於人生面對更多的選擇,在選擇裡,漸漸放掉了一些自以為永遠放不掉的什麼。



2007年的第一餐,是一瓶啤酒,一碗粥,一些可口的小菜,與三個工作上的朋友。



然後到信義新光三越,給瘋狂的樂團、狂熱的人群們拍照。一拍拍到早上八點,2007年清晨的第一道曙光,迅速襯藍了天空。好個萬里無雲的日子。



騎車回家的路上,腦袋空空的。滿地是隔夜的紙屑,街道上空空蕩蕩,而我過了一個特別的跨年夜,用徹夜不眠迎接2007。可我想,其實我對什麼也都不那麼深刻了。我正在厭倦一些什麼吧。



是該好好的睡一覺了。



新年快樂!所有知道我的名字的朋友。

2006年12月25日 星期一

一封信與三個素昧平生的朋友



(2006/12/24 上海大舞台)



耶誕節前夕,大家忙著採排準備晚上的演唱會。下午我一個人回旅館房間拿東西,剛好有點時間就上網看看,收到一位長輩朋友的回信,讀著讀著,竟然激動的流下眼淚。



前夜我寫了封信給她,一年半沒見,我跟她說了我這些日子的心情與體會,她的回信裡,好透徹精準地說出了我的處境與心情,並且給了最切中要點的建議和鼓勵。



「拋開成功的假象,才能活出生命的真滋味。我想三十歲以後的每一天,都該是妳站在妳自己的舞台上,主持妳自己的宴會。有一兩個觀眾知音和一兩千一兩萬是一樣的。因為妳要分享生命經驗給別人的心情是一樣的。」這段話讓我熱淚盈框。



她怎麼可以那麼清楚,那麼清醒,那麼準確。她一直是一個低調的文人,可我沒想到,原來低調真能使人擁有深刻的智慧。她真的明白我的心情,知道年近三十(而我並未告訴她)的我會有怎樣的焦慮。



我關上電腦,走回演唱會場。一路上心情變得篤定許多,好像虛浮的心上被輕輕放置了一個暖暖包,暖著冬日裡我的無所適從。關於未來,還需要再想清楚;但這長輩的這一封信,讓我知道有個人真的很了解我。





(曲終人散)



一場激情的演唱會,曲終人散之後,很快又回到了寧靜與空寂。耶誕夜,很高興可以跟許多人一起度過。一整個HIGH完之後,我一個人離開會場,走回飯店。



夜風凜冽,走到一半,後面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接近我。其實滿習慣這樣的聲音,因為在這種場合,總是會有成群的歌迷從我旁邊擦身而過,往前追逐搭乘車子離開的歌手....但這一次,沒想到的是,腳步聲在我身邊停了下來。



「請問妳是黃婷嗎?」

「是啊。」

「可以請妳幫我簽名嗎?」

「嗄?我的字很醜說!」

「沒關係的。」



於是我有點尷尬地,替一個可愛的女生簽名,她身邊跟著她的朋友。那朋友說:「我們有在看妳的部落格,要加油喔!」



唔....為什麼看我的部落格,就可以在路上認出我?真是太厲害了!我明明很低調呀!



但是心裡還是覺得感動。因為覺得眼前這兩個素昧平生的朋友,真的是用一種很真誠的態度,在跟我打招呼。我覺得有這樣的讀者,非常開心。



跟她們說了再見,我又慢慢走回酒店。一進電梯,跟著進來一個陌生女孩,她看到我,頓了一下,突然又迸出笑容:「黃婷,妳好。」



咦...又是一個神奇人。不過有了之前的經驗,我可以好整以暇地回應:「妳好。」

「品冠的專輯很好聽。妳的文字也很好。」

「謝謝!」我滿懷感激,這人太有氣質了。被這麼有氣質的人誇讚,感覺真不錯。

然後她就離開電梯了。臨走前我們微笑道再見。



我懷著有點虛榮與愉悅的心情回到房間。還有一點點感動。雖然不知道低調的我,為什麼那麼容易被認出來,但這三位素昧平生的朋友,在這樣一個耶誕夜,真的讓我感覺溫暖。



去年的耶誕夜,很難過的在上海度過;今年,卻懷著一種淡定的心情。



這場演唱會結束,我感覺有些東西也要結束了。但是我想我會勇敢的去面對。面對生命中每一次的聚散離分,在每一個當下不離不棄。





(我很喜歡這張照片的神情)

2006年12月23日 星期六

上海,沒有想法



(2006/12/23 上海萬體館外)



大半年沒來大陸,帶著一堆未完的稿債,與一個空白的心情。昨日,下飛機後進了燈光依舊陰暗的機場,出機場看到熟悉的濃重的霧、灰蒼蒼的天空、清一色軍大衣的人們...這一切竟然給了我奇妙的親切感。



心情真的相當空白。這兩天沒事在上海街頭閒逛,走了很多路。一個人,一直走,從來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就只是想要走路而已。四處看看,胡思亂想,想我是怎麼樣的走到了這裡,往後又要怎麼走下去。



進入十二月,自己也感覺進入了一個混亂的狀態,諸事不順,動力喪失。整個十二月都渾渾噩噩,找不到快樂的理由。公司的人們要來上海開演唱會,我也懵懂地跟來,可是腦中一點想法也沒有。



上海的變化我看不出來。電影院裡也跟台北一樣,上映著《傷城》與《滿城盡帶黃金甲》。晚餐我一個人去吃了前幾天在台北也吃了的茶餐廳。人們匆匆忙忙,而我糊里糊塗。或許其實真的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夜裡看歌手彩排,覺得他在舞台燈光下的樣子很好看。彩完了到他房裡跟他聊天,聊著聊著才想到這是我第一次在上海跟他聊天....但這很重要嗎?好像也沒有。只是感覺跟一個人的相處又走過了一個城市。



上一次來到這個地方,是跟另一群人的另外一場演唱會,嘻嘻哈哈的。而那一群人,現在我都不太見到他們了。想到昨天在上海的PUB裡,kang說,我的人生就是不斷的在告別舊同事。我竟然覺得有點感傷,雖然那其實也都是自己的選擇。可我真的喜歡嗎?



無謂的鳥鳥的心情,我知道那也毋須太在意。只要靜靜等待好起來的時刻就行了。只是卡在一個空窗期,難免覺得這人生無聊至極。就算它是上海也一樣。

2006年12月17日 星期日

各自





終於,當那歌手每年的演唱會依然從未缺席,而我們卻已各自走向自己的人生。那些曾經的預期與想像,慢慢都顯現了它任性的輪廓。終究,我們都沒有變成那個以為的自己,誰都沒有變成那個我們以為的對方。



當年你是最執著於那歌手的、最關心每一個相關訊息的,現在卻已經瀟灑雲遊四海,成為我們之間的聚會裡,最不常出現的一個。



當年妳說要去俄國生活、要去歐洲流浪、要找個異國男人分享人生,現在妳卻已經完全安居於紐約,並且沒有結婚的打算,再也不提流浪的計畫。



當年你就是個熱血的社運青年,現在也許還是,但我卻很久沒見你穿休閒服,每次都西裝襯衫講話像個IT新貴;社運還是談論的,可已經僅止於談論了。



當年妳還在星巴克裡編織著漫無目的的人生幻想,還在說著妳這一生什麼也不想求,還在疑惑著那個男生為什麼會那樣;如今與妳聯繫時,總是關於學術的一切,那年我們都沒想到的一切。



當年你學業、愛情來來去去,低潮的人生裡我聽你說了好多好多;如今你安穩念博士,女友感情好,我們很久沒談心,當年曾吵嘴的話題,現在你告訴我已變成了政治冷感。



當年你總邀我去每一場簽名會,跟我聊每一首音樂,說著你的導演夢;如今你的心思就只在一群小孩子身上,導演夢變成偶而提及的往事如煙。



而我,總是召集大夥兒聚會的我,曾經離博士最近,現在遙遙無期;曾經以為自己會是最超然物外的隱士,如今卻在複雜絢爛的圈子裡,比你們每一個人都還要入世。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入世的一個人。曾經我在那歌手身上學到的人生的圭鎳,是逍遙自在、豁達看透,可現在我卻在複雜的人際裡迷失。



每一次我再度與你們遇見,看著每一個其實依然單純的你們,都會驚訝於自己的世俗與不堪。我不知道為何我會走上這條路,也沒預料你們會走上那條路,總之,歲月漸漸地取得了掌控權,我們都長大了。



都在各自的路上,各自努力。各自成為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自己。而那歌手呢?是的,他也變成了我們所沒有想過的樣子,而他從無所謂。



2006年12月12日 星期二

這一生大約就這樣了吧



(20060831)



今天聽到一些數據,忽然覺得有點沮喪。就開始想,我這一生,大約應該就這樣了吧。這樣渾渾噩噩地寫東寫西,這樣遊遊蕩蕩地沒名沒份,這樣馬馬虎虎地賺不了什麼錢。這樣平凡,這樣無謂。



應該還是在不久以前,曾經有過好天真的夢想,以為自己會靠文字闖出一片天,以為總有一天,能夠光是靠寫寫寫,就可以賺到一輛自己的車之類的。等到在現實世界翻滾一陣之後,就知道自己離那想像的一切有多遙遠。遙遠得無力去伸手。



開始認命,開始放棄,開始隨性。事實是,除非我真的看開了離開這一行,除非我終能了解興趣與充裕生活必須得分開,除非我認清努力拋下一切而去賺錢的必要性,我還是就只能這樣了。庸庸碌碌,自欺欺人。



當有了這樣清晰的念頭之後,可能反而釋懷了。我還是挺相信命運的。終究這一生學的不是賺大錢的技能,也沒有大紅大紫的命,註定是個僅擅長於碎碎念的所謂文人,那就這樣吧。



大約也就是這樣了吧。

2006年12月10日 星期日

大麻



(2006/2/27 台北捷運木柵線,雨的氣息)



看到電視在炒藝人吸食大麻的新聞,想到我認識一些朋友,曾帶我吸食大麻。那是寒冷的冬夜,在一個陌生會飄雪的城市,大家聊著聊著HIGH了,有人珍而重之地拿出大麻來(跟雪茄差不多),當眾分享。



我不會抽煙。朋友立刻熱情地表示要教我,如何吸氣、如何將煙含在嘴裡、再如何吐出...我試了幾次,也不知道是否成功,只是感覺有團暖暖的東西在嘴裡哽著,含也不是,吐也不是,相當狼狽。



然後大家開始猜,我抽大麻會有什麼反應。據說有人會變得多話,有人會變得很愛笑,有人會特別悲傷,有人的五官變得特別敏銳...當晚我只感覺腦子是很清醒的,只是夜裡大家圍在一起看「麥兜」的DVD時,我感覺所有的音樂分子都在耳際變得非常立體。



我本來就很愛笑,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大麻而更愛笑。我的話一向不少,也並不太悲傷,更沒產生幻覺,只是似乎腦袋變得異常清晰。又或者可能,因為方式錯誤,我壓根兒就沒把煙吸進去過。一切都只是心裡作用,



總之就是那樣一兩次的經驗。也沒人失序,一切都只是因為好玩,因為一群人的聚會,有了分享的理由。



據說大麻在某些國家是合法的。而看看我四周的圈內朋友,似乎也沒覺得那是多了不得的事情。



我開始覺得這事兒就像是賄選一樣。平常大家似乎都感到平常,也沒人特別去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情也就這樣了,反正不會有人受傷害。可一旦有人在追究,就變成了一個issue。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吧。這樣的心照不宣,又這樣的積非成是。





今天有個人瞥著眼不屑地對我媽說:「嘿,妳以為服務就有票嗎?」我忍不住想要大笑起來。原來,這年頭,不買票選舉變成了一個愚蠢的行為。



我可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這世界呢。

2006年12月8日 星期五

放空



(2006/11/30 Yahoo奇摩公司12F看出去的混亂台北屋宅景象)



差不多結了一個案子,只剩下一些影像剪接,跟零星的外稿,雖然生活依然被填滿,但心情卻開始進入詭異的放空感覺。



不想寫部落格,不想拍照片,不想跟人說話,不想看新聞...只想把自己丟到另一個世界裡,離開眼前的一切紛擾;於是,兩個夜晚在誠品瘋狂買了一堆書,一頭栽進歷史小說、漫畫之中,開始鑽研墨子的身世。



運轉著的世界似乎越來越快速,發生很多事,有人歡喜,有人惆悵;而我唯一有感覺的是中華棒球代表隊在亞運拿的那一面金牌。那個傍晚我與無數人一樣,在電視機前,從比賽的七局之後,心情起起伏伏地見證了一場經典戰役。



真的,人生如棒球,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逆轉,或被逆轉。但是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可能獲得成為英雄的一刻。就像林智勝的那一場比賽,那一支偉大的安打。



今天我回到了高雄,準備進行明天的投票。人生第二次要進入投票所,特地從台北回來,上一次也是。那次我投的人,沒選上。今天搭計程車時,司機說,不簡單,特地回來投票哪。我笑了笑,其實絕對不是因為熱中政治。



只是生命中註定有了這樣一點連結吧。



心情說不上來是好或不好,就是一種,空。沒什麼一定要做的事情,但也沒什麼絕對不想做的事情。對於才結束沒多久的一切,如今想來竟是恍如隔世。年紀大了,感想少了...或者,發表感想的衝動少了,雖然其實內心曾經有滿滿的觸動。



但對這一切,唯一想做的總結,是自己幾天前在日記上寫的一句話:「也許明日我就離開這一切,但真的在今日我盡了力。」



年紀大了之後,看到的人生,慢慢的就是越來越多的,不過如此。

2006年12月1日 星期五

不要理由,只要結果

這兩天工作上發生了一些事情,在混亂、沮喪、緊張、繁瑣的情緒交雜之中,讓我有了一些體悟。



我很難過自己開始覺得,身邊有許多人是不能信任的。也很難過又再度發現,大部分時候,這還是一個單打獨鬥的人生。唯有信任自己,才可以把事情最有效率地做完。



我試著去反省,是不是太不懂得如何與人合作?是不是溝通上面出了問題?是不是沒有去適應每個人的做事方式?是不是太過自我中心?是不是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想法?是不是...



想了好多好多,可到最後還是覺得:我真的有盡力,我真的有勤勞,我真的有試著去體諒,但是太多人做事情習慣於敷衍,習慣於先說大話,然後事後解釋。



問題是,沒有人在意理由、在意你的解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當一件事情的結果是不好的,理由再充分都沒有用。理由或許可以讓你獲得體諒,但它改變不了結果。



一個無法準時交出去的播放帶,就算有一百個完美的理由去說明我有多認真去完成它,就算告訴全世界我剪了整整24小時通宵不睡還得跟那有如藝術家的剪接師奮戰,那又怎樣?結果還是一樣失去了播放權。



就算拼命去說明,因為溝通不良所以我沒意識到期限,因為誤信人言所以我以為找誰做可以更快,因為沒懷疑剪接師的專業以致於到最後一切都沒如期完成...因為...



有再多的因為,那又怎樣?總之結論是一件交在我手上的事,而我沒搞定。這就是結果。



然後,剛好又遇到好幾件事,發現朋友真的都習慣隨便說說、隨便答應,我才深深體驗到,在這個社會上,遇到一個真正言而有信的人,是多麼不容易。而輕信人言,就是我的不智。



其實也不算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只是覺得,「噢,原來是這樣的,以後要注意」,然後,沮喪過了,反省過了,人生還是一樣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