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0月30日 星期一

好感覺

昨夜陪一個朋友去看醫生,在醫院等待的三小時裡,我們於候診室吵鬧聊天、大笑、玩著賓果遊戲。護士經過時問:「妳們倆怎麼那麼開心啊?」身旁的其他等候者面無表情,電視上播送著政治人物的扭曲嘴臉,而我們專注著賓果遊戲,視若無睹。



結束之後,我們漫步到捷運站附近,一個寫著「薑母鴨」的攤位前,決定吃個宵夜再離開。坐在矮小的桌椅,眼前的鍋爐騰騰地冒著白煙,中藥補物的氣味瀰漫著午夜的街頭。已經是深秋了,我想起在北京的日子,這樣的時刻人們已經冷得瑟縮在大衣裡;可在台北,我們穿著短袖,襯著涼涼的夜風,吃薑母鴨。



邊吃邊隨性聊著人生的想法。過去與未來,那些其實即使有答案、也對眼前的人生於事無補的問題,我們吃著熱騰騰的鴨肉閒聊著,分享彼此,交換看法。



我幸福地覺得這是一種無可救藥的好感覺。一個可以恣意談心的朋友,一個隨性的夜晚的薑母鴨,一個自由而溫暖的空氣,一個自在的人生。



然後我想起自己這一年來,那個沒實現的夢想,一定要在未來繼續。「西藏有網咖嗎?」朋友問。「拉薩有的。」「那去布達拉宮的時候,要替我拍張照片喲!」「嘿,這有什麼難的。」



就是這樣的好感覺。我知道人生是孤獨的,我知道哪天當我真正踏上那片流浪的土地時,我的身邊不可能有其他人陪伴;但我更知道,有好多朋友會關心我的生活,他們會等著與我分享我的人生。



我跟朋友聊起,我生命中所遭遇的,那些其實沒有朋友、但外表看似頗為成功的人物。「也許一個人的大成功,總是要伴隨著他會變得朋友這樣的事實。那麼,我真的寧可不要那樣成功。」



想起昇哥以前常說的,他不會成為什麼紅歌星,但是整個台灣他不管走到哪個角落,都有人會請他喝酒。是的,就是這樣的人生,這樣的好感覺。



這個夜晚,當我們吃完薑母鴨在捷運站分別的時刻,朋友離去時那個篤定的眼神、道別的手勢。我覺得感動。我喜歡我的簡單而純粹、有許多朋友的人生。

2006年10月29日 星期日

校稿

寧靜的週日午後,在家裡給唱片的設計稿校稿,歌詞、感謝名單、封面封底文案、單曲文案...一個字一個字核對,配合著音樂,又把整個專輯製作過程、唱片概念,在思緒裡回顧了一遍。



我在用最後的努力,以文字去呈現這張專輯。



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張專輯的製作和文案那麼用力。製作期是整個投入,文案更是從頭到尾,堅持歌詞的排法要清楚俐落,堅持要有製作日誌,堅持要有歌手感謝名單,堅持要有歌手創作心情,堅持在專輯內頁的文字上,要豐富飽滿地呈現整張專輯的努力。雖然,那些內頁的文字,對唱片的銷售幾乎沒有幫助。



「只是覺得,為你留一個專輯製作的心情與過程紀錄,是很重要的事。因為這是你的唱片,是這一段你的生活歷程紀錄。很多年後買專輯的人可能都遺忘了這張唱片,但是你不會忘記,因為那真正是你生命的一部份。」我這樣對歌手說。我希望他以後再回去翻到那些內頁的文字,會想起這段努力的過往。



寫內頁文案的時候,一直在回想過去許多年的日子裡,我總是被怎樣的唱片文案所感動。張雨生「天天想你」文案裡對他滿滿的介紹、跟雨生自己滿滿的心情文字;王傑「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文案裡,陳樂融寫的描繪王傑的故事;陳昇「放肆的情人」裡,那些好貼切描述他的文字。這些文案,都讓我一輩子記住這些歌手跟他們當時的樣子。那時候我就希望,有一天當我也可以寫唱片文案的時候,我也可以寫出那種感動。



以前的專輯內頁,文案都是滿滿的。現在,我不了解為何大家越來越不重視這個東西。曾幾何時,唱片內頁的文案都只剩下一些片段的、無意義的心情文字。或許這也反映了這個速食的社會吧。片段的、快速的、新奇的文字,才是王道。我常常在夜裡讀著百讀不厭的金庸小說,讚嘆著那些段落與文辭,然後想著品味如此老古板的我的文字,是要怎麼辦。



這一次的唱片,我盡力寫了自己最不擅長的廣告詞文案。其實很了解自己缺乏幽默感,創意少少,感性超過,寫不了什麼好的新鮮廣告詞,但我仍然盡力去試了。在這個講究輕鬆愉快的年代裡,我的文字從來就沒有搶盡鋒頭的聚光燈。可我在我能夠的範圍裡,努力去學習;卻也努力在學習過程裡,不遺失自己原本的風格。



校稿,一路從中午到黃昏。還是非常喜歡看到自己的文字印成鉛字的模樣,就算它們只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廣告詞,都能讓我興奮。那是活生生印上去的、生命的印記。它們會在這個世界上的許多角落流傳。會讓我的生命留下清晰的紀錄。

2006年10月21日 星期六

觸動





專輯製作完工那天,我因為連續一星期的睡眠不足,情緒低落,什麼也沒跟歌手說。我們一如往常地,於午夜在錄音室門口道別。



我想他也許有些失落,之前他提了在結束這天我們要開香檳,我沒認真。那一整天我們還去拍了MV,拍完再到錄音室聽最後一首歌的混音,到半夜。於是在與歌手分手的那一刻,我只想快點跳上我的床。



然而一覺醒來,當我終於意識到這張專輯「做完了」的時候,才驚覺這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們確實經歷了那麼多。



這個夜裡在淡水漁人碼頭,終於我可以不用背著電腦,而是輕鬆地站在台下當個觀眾,當歌手在海風中跳上舞台時,那一刻我竟然有些激動。



兩個月之前,我對他沒有研究,沒有感覺,沒有想法,沒有憧憬;兩個月之後的現在,遠遠地看著他站上舞台的時刻(也或許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他在舞台上唱歌),我好熱切地希望他能得到最多的掌聲。



現在,我對他的性格有了研究,對他的嗓音有了感覺,對他的唱片有了想法,對他的歌手生涯有了憧憬。我相信有更多人,將因為他的音樂,獲得感動。



兩個月的時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可以產生那麼大的微妙變化,感謝命運讓我越來越了解生命與友情的真諦。那是彼此真誠地相對,是最珍貴的信任關係,是音樂所給予的沒有隔閡的溝通。



吹著海岸的夜風,微涼的秋,睡飽了的我有了精神思考與感覺。然後我認真地想,這真的不只是一個工作而已。更是人與人之間的,觸動。

2006年10月16日 星期一

我希望

我希望,天天陪媽媽去游泳,陪爸爸去打球。

我希望,可以開始動筆寫自己的小說。

我希望,趕快把新書出版。

我希望,寫歌詞的技巧可以更進步。

我希望,再做更多的好唱片。

我希望,有更多時間學習攝影。

我希望,有一天能跟李安工作。

我希望,繼續把騎馬學好。

我希望,減肥會有成果。

我希望,去美國看王建民的球賽一場接一場。

我希望,背起行囊一個人在中國的大地上流浪。



我希望...我希望...

我希望這些希望都能夠實現。

忙碌裡體驗文字意義



(2006/10/11 馬來西亞檳城沙灘)



照片與內文無關。只是那天在檳城高級飯店的沙灘,竟看到有人騎馬,覺得相當詭異。這樣拍起來,挺像是在土耳其之類的海邊....(ㄟ,其實我不知道土耳其有沒有靠海...)



原以為出差回來應該會比較不忙一點,結果卻變得更忙...不僅唱片後製的工作不停歇,還突然莫名其妙多出一堆外稿,把時間塞得滿滿,朋友約吃飯都沒空。常聽人說做這行會沒朋友,我最近隱隱有感覺到這樣的前兆,滿恐怖的...自己仍掙扎著去調適,持續與一些不同的朋友聯絡感情,對我而言是重要的。



我想,自己正在進入把文字認真當成工作的階段。那是我所曾經既期待又恐懼的事情,期待的是,自己最快樂又最拿手的事情變成工作,應該是幸福;恐懼的是,怕寫到後來,就遺失了寫作的初衷。



非常痛恨玩弄詞藻、包裝感情、言不及義的文字。但在這一行裡,偏偏這樣的文字相當多,有時候還會成為主流。一直在告訴自己千萬戒之,無論如何,就算永遠無法成就些什麼,都不能忘記誠懇的文字對我而言,最單純的感動。



詞藻不該被玩弄,感情不能被包裝,文字的存在是為了表達真誠的心意。這該是我無可救藥的偏執吧。可我希望在十年後,還是能保持這樣的偏執。



最近雖忙,可還算忙得有精神。手上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有能力也有熱情完成的。這是一種極大的幸福。忙,最怕是忙得沒有熱情。

2006年10月9日 星期一

出差





很久沒出差了。

來到去年同一時間剛好也來出差的國家。

一樣的氣溫感覺,一樣的食物,一樣的熱情人民,一樣的回教徒齋月,不一樣的我的心情與同伴。

一大群人,熱熱鬧鬧的,到Burger King吃東西,薯條一點就18份。

嚴重睡眠不足,我頭有點暈,其實沒力氣說話,但還是打起精神,跟幾個新認識的同事閒扯。

又交了新朋友,感覺不錯。



忙碌的這陣子的生活。

台北-->高雄-->台北-->馬國。前後不過五天。

在台北認真錄了音,趕了進度;

在高雄認真寫了些東西,看了電影,陪了爸媽;

到馬國認真思考工作的內容,也才突然注意到一輪明亮的圓月在天,在海面灑上一道銀白。



一些事情與我的心情,似乎在這出差的前後,有了轉捩點。

洋基隊輸掉季後賽,結束了王建民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美好球季,也結束了我這一年的看球歲月。

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人生,各自悶頭努力,明年再見。

專輯的錄製到了尾聲,慢慢就要一步一步走向我們親手打造的天堂,人人都期待它的模樣。

然後我就該為自己的下一階段訂立目標了。



今天在飛機上、巴士上,旅途中,一些思念的人事物突然又湧上心頭。

往事一幕幕地在腦海中笑了起來。

總有一天那些過去,都將成為我書寫的故事吧。



夜裡去大排檔吃了蝦麵、沙爹、米台目、炒粿條、印度咖哩餅、拉茶...撐得滿足。

微涼的夜風裡,想著去年此時,想著善變的人生。

其實很累了。但因為不想浪費付了的網路費,

就還是打下這篇日記。室友已經睡到鼾聲如雷了。



明天又要早起。於是我依然無法睡夠。

但覺得為了這樣地用力而滿足地活著,一切都會是值得的。



嗯,午夜了。

中華民國,生日快樂!





2006年10月6日 星期五

不戰而敗,是謂活該

雖然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對,心情還是有那麼一點崩潰;

也或許就是因為知道是自己不對,才會覺得那麼狼狽。



以後真的真的,不要再拖到人家的稿了。

不要把自己的信譽摧毀,

不要讓自己的專業那麼的卑微。



不戰而敗,是謂活該。

比稿這件事本身已經滿是無奈,

但至少我要留住那個一較長短的機會。



不要再拖稿。

痛心戒之。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我怎麼可以如此疲累





巨大的會議桌,將少少的幾個人隔開了幾個世界。

忽然某一刻,我感覺自己抽離了眼前的一切,跳到一旁望著不真實的場景。

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裡?怎麼說著這些話?

我怎麼能夠那樣生澀地表達著我的思想?

我又怎會煞有介事地,跟這群陌生又熟悉的人,陳說我的判斷?



恍惚的精神狀態,緩慢了一切思考。

我怎麼可以如此疲累?

每天有多少的睡覺時間我記不得了。

只知道已經很久沒有閒置的感覺。

不停的動腦,不停的工作,不停的寫作。

不停的騎著車,在這城市裡追逐。



反覆練習分析一首音樂的起頭。芭樂不芭樂,深刻不深刻。

不斷接受價值判斷上的挑戰。做這唱片,到底要什麼?

這歌的功能是什麼?那歌的訴求是什麼?......

練習著,理性冷靜,老神在在。

但,共識在哪裡?



在會議的中間,靠在椅背上就閉起了眼睛。

音樂仍然不停響著,播放著一首接一首的新歌。

差一點我就睡著了。

閉眼的世界裡有一些在模糊中隱隱清晰的畫面。

那就是我們等待的終點吧。如此遙不可及。



以反射動作、不流利的口才,回答他人的疑問。

然後心裡想著為何我可以回答這些問題,我在講些什麼鬼。

終於這檔戲還是得以落幕。

只是,我怎麼可以如此疲累?

2006年10月2日 星期一

安靜

錄音室裡的一盒月餅,

在我下午進來時,圓潤而光亮地陳列在冰箱上。

「有月餅喔!」錄音師蔣哥呼喚著我。

我抬頭,見月餅滿滿地整盒子,規矩地躺著。



接下來的時間,歌手開始錄音,我開始寫歌詞及處理公事,

很多人來來往往地經過,月餅開始慢慢地減少,

但我並沒有注意。

然後就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一瞥眼間,

發現整盒月餅已經被吃個精光。



在那一刻的那盒空蕩蕩的月餅盒,

替我在不見天日的錄音室裡,

演示了時間的悄無聲息地略過。

夜深了。



在錄音室的日子就是這樣。

除了音樂之外沒有其他聲音,只有安靜。

於安靜中開始,在安靜裡結束。

一切都安靜地似乎連時間都靜止,

反覆的音樂的流動似乎也重複著時間的軌道。

但事實上,光陰從沒有過一刻的停留。

它在安靜之中滾滾而去。



我深深迷戀上這種安靜。

經過了一整日的音樂環繞之後,

那一份心中的安靜,是真正的安靜。



又過了一天。

總算是為過去兩天的人事糾紛劃下了還可以的句點。

也總算是為過去一週掙扎的歌詞找出了大略的架構。

情緒由於整日的書寫及腦袋的疲累,而達到某種奇特的HIGH的邊界。



忽然就很想這樣一直下去。

永遠都在寫作的世界裡不要讓自己太過清醒。

這樣我就可以不用去想那些老是忘不掉的遺憾。

不用去牽念那些不值得再被牽念的人。



這樣子,十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