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代替老闆去嘉華麗音公司開一個小會,以一種百無聊賴的心情。開完之後,同事郭郭說,等會兒請我吃飯,要我等她開完另一個會。
左右無事,我便坐在魚缸的旁邊等她。最近不太快樂,為了一個庸人自擾的問題。我決定把自己整理一下,整理身上所有的東西,包括背包裡疊滿厚厚工作資料的文件夾、相機,然後寫了日記,最後,還把皮夾中的錢都數了一遍。理著理著,忽然想,我就這些東西了,在這個待了快一年、卻還很陌生的城市裡。一個孤獨的工作,一台寂寞的相機,一本日記,一點點錢。然而,沒有一個了解我此刻心情的朋友。
弄完一切之後,郭郭的會還在開。我無聊地望著旁邊的魚缸,那一群游泳的、紅色的魚。我拿起相機,從觀景窗裡望著牠們,游來游去,游來游去。我開始為牠們拍照,等著牠們進入我觀景窗的範圍,等牠們在那裡面形成一個完美的構圖,觀察牠們用牠們面對人生的、沒有選擇的方式,在那一方空間裡快樂或不快樂地存在。
看了好一會兒,無意識地按下幾次快門,慢慢的我發現,我的心平靜下來了。我是如此地平靜,從而感覺到久違了的、一種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快樂。我開始更寧靜地觀望魚兒的生活,牠們並不懂得無奈而只是那樣生活著。牠們沒有對未來的規劃,沒有情感的牽繫,沒有自我的期許,牠們只是生活著。
我想,也許我也可以那樣,悠游地,只是生活著。我所擁有的以及我所經歷的,都環繞著我這樣的性格、帶給我這樣的人生。而每一次當我跨越了心中的障礙去存在於一個空間時,我其實已經偉大地完成了自我裡一個最難妥協的部分。而在內心深處,我一直還是我,一個悠游的我。
時間過去了三小時,當郭郭終於開完會,出來衝著我給一個帶著歉意的微笑時,我心中卻已有種滿溢的感覺。那位專業的劇場製作人出來跟我打了招呼,問我是不是台灣來的,我笑著說,是。突然我覺得能夠身處於這樣地方遇見這樣一些人,是種好大的幸福。能夠進入這個巨大而深奧的城市裡,去完成一件事,真是此生難得的經歷。
夜裡八點,離開那缸魚兒時,我心中帶著感激。跟郭郭去後海,喝啤酒,吃客家菜、羊肉串,漫步在京城微涼的初秋,微風裡,聊彼此的人生,心靈契合的感覺,一個舒服的朋友。
仍不可避免地,接了幾通電話,關於工作的,但那已不讓我感到心煩,而是滿足;接了幾通問我是不是即將離開目前的公司的電話,我大聲笑起來,笑聲夾雜在後海一堆酒吧的吵雜聲裡。沒有沒有,我說。我像是魚兒,悠游在屬於我的空間裡,無所事事地游著也都是屬於我的空間,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這樣游著,游著。
謝謝郭郭,謝謝魚兒,謝謝這個城市以及我的現在,我所經歷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