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27日 星期四

遇見竇唯

昨夜裡跟老闆和幾個朋友,到工體對面的「愚公移山」酒吧,聽幾個樂團在台上 JAM和表演。中間幾個小朋友樂隊,玩punk和rock,基本上沒什麼力度。前後則是幾個比較成熟的樂手在玩jazz+avant-garde之類的音樂,很慵懶,沒什麼高潮起伏。



打鼓的是竇唯。旁邊一個北京玩鼓的朋友說,竇唯最喜歡的其實一直是打鼓,只是他一直打不好,可他打鼓就是有他的味道,別人打不出來的。燈光很昏暗,遠遠的竇唯低頭專心打著鼓,維持著60的速度,規律的節奏,那聲音是堅決渾圓的,持續整個section,聽著聽著,讓我有種暈眩的感覺。



其實不是很讓我驚喜的音樂,幾個人像是要玩free jazz,但薩克斯風、吉他、鍵盤的solo都帶不起高潮,平平的,沒有感覺。只剩下鼓和BASS令人暈眩的低沈節奏,以60的速度,持續在整個PUB裡飄盪著。



別的樂團在表演時,我去洗手間,見到竇唯和幾個朋友在打撞球。烏煙瘴氣的空間,竇唯的小平頭,撞球桌反射出來的綠色調,看過去很是虛幻。我對竇唯是沒有什麼研究的,只是略略聽說一些他的音樂和他的事跡。但在這樣的情境下,這樣煙霧瀰漫的酒吧和暈眩的音樂,懵懂地就好像可以感受到什麼關於堅持之類的事。



朋友說,北京有很多玩音樂的人,過著是苦行僧般的日子。靠著微薄的表演收入,堅持對音樂的熱情。「你說王菲怎能這樣過日子呢?竇唯跟李亞鵬,兩個世界的人啊。」朋友如此說。是吧。雖然感情的事情我們總是無法為別人做評斷,但愛情遇上現實所會面對的窘境,我是從來不懷疑的。



我們坐了三個多小時,後來舞台上的音樂更加暈眩,燈光也更昏暗了。離去的時候,感覺就像是,離開一個不曾真實存在的空間。

2005年1月25日 星期二

簡與繁

開始會看簡體字是在2001年秋天,在上海住了兩個月,因為每天翻看電影雜誌,慢慢訓練出簡體的認字速度。其實我們學過繁體的人,要學認簡體字是非常容易的,只要多看,就能很快適應。



一直不喜歡簡體字,覺得缺手斷腳,永遠不完整。而且那字的形體更加接近日文跟韓文,這令我感到惋惜。剛開始學看簡體的時候,時間長了眼睛會痛,頭會昏,可能因為不夠習慣,除了看內容,還得認字,用腦過度。常常一邊看心裡一邊罵:死老共,為什麼要改中國字?那意義到底何在?



在美國唸書時,常跟一些大陸人聊到這個問題。提起繁體字,我可以感覺到他們帶著又愛又恨的情結。沒有人能確切回答我繁體改簡體的有效意義,除了「方便」與「快速」。但我只要一句話就將他們打敗了:「現在都用電腦打字,哪還需要顧慮書寫的快速?」此時他們的反應就是:「那以前並不知道以後會用電腦打字啊....」然後他們總也會承認:「繁體字,真的是漂亮....」



於是乎,中國大陸街上的招牌禁用繁體,但是他們書法比賽臨帖還是寫繁體。電視上禁用繁體字幕,但是書店可以賣港台來的繁體書。這是一個矛盾的國家,他們總在制度規範和現實狀態中掙扎,在過去與現在之間拉扯,整個中國閉塞了五千年,到今日那種自閉性格其實還是藕斷絲連。



這四個月在北京,大量閱讀雜誌,再加上讀一套簡體版二月河的《雍正皇帝》,慢慢我發現讀簡體我的眼睛不會痛、頭也不會暈了。一切變得非常習慣。然而緊接而來的,就是對自己文化認同的焦慮。我不能習慣這些,也不想習慣。會不會哪天終於開始搞混了簡體與繁體,也迷失了自己的思維。



在狂讀幾天簡體字小說後,這兩天上網讀繁體,竟然有種格外親切舒適的感覺。還是繁體字漂亮,我熱切地喜愛那種「完整」。我知道這「完整」其實也只是相對於簡體字而言,但或者這樣也能給自己一個思鄉的理由。



現在每晚還是堅持用筆寫日記。一定要永遠牢牢記住繁體字,一定要記得自己是受這樣的教育長大。



2005年1月8日 星期六

年輕何曾有錯—〈原諒我的錯〉

年輕何曾有錯—〈原諒我的錯〉



寧靜的午後獨自在電腦前整理一些舊華語歌曲資料,一個許久不曾想起的歌名吸引了我的目光:〈原諒我的錯〉。短短五個字,卻神奇地連接出一種穿越時空的、懷舊的、熟悉的氣味,腦中驀然浮現短髮的李明依一張倔強的臉,塞滿了整張卡帶封面。曾有一段時間我為這女孩那年輕的驕傲神態,著迷不已。



那是1990年,我剛上國中,告別純潔如白紙的童年,開始在華語流行音樂裡尋找認同,以吻合青春期初始的複雜心情。李明依那張名為「不是演戲」的卡帶,毫不矯情地紀錄了一個渴望自由、渴望真誠、渴望愛的年代,她唱「我不是對你演戲」、「喜歡有什麼不可以」、還有「好想把愛找回來」,光是歌名就直白地勾勒了當年的年輕世代,一點點羞澀的坦率和空虛,卻如此地討人喜歡。



我還記得自己看著字體微小的歌詞本,一字一句地跟著唱那首〈原諒我的錯〉,唱得那麼虔誠彷彿是在對什麼人告白。那時候有好多話想說,卻總只能在日記本上塗鴉;青春期的苦悶每個人都一樣,可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心情沒有人能懂,當我跟著李明依唱「雖然我的臉上總是一付蠻不在乎,每天過得恍恍惚惚,可是生命是我的,未來是我的,你真的以為我不在乎」時,心裡面多麼希望爸媽就躲在我身後偷偷聽著,因為那歌裡,真的有我最想跟他們說的話。



歲月無聲。說不出的話,依然沒有說出口。如今,我早已遺忘了青春期的自己,曾經用多大努力試圖去擺脫那些無以名狀的空虛;然而當再度看到了〈原諒我的錯〉的歌詞,一首許久許久都不曾再唱起的歌,瞬間又將我拉回那個從如此徬徨的時空。我甚至不需要去複習旋律,只看著歌詞的每一個字,都能準確地記起它的音,聽見音符裡戰戰兢兢的年少歲月。



終於在好多好多年以後,我注意到了這首歌的作者,原來是一個那麼響亮的名字。我已成長到了能夠與他交談的年紀,聽他跟我講述那個年代那些創作的故事;我們用溫柔的心情追憶那些美好,卻也清楚知道時光其實已經帶走了些我們說不出的什麼。我向他闡述〈原諒我的錯〉這首如今對他而言已是一笑置之的所謂芭樂歌,曾撫慰我青春期多少不知所措的慌張;他安靜地聽著,然後回報我以一個溫文的微笑,而我彷彿能看到,那笑裡蘊藏的不僅僅是一位長者的慈和誠懇,更默默無言地註解了我那一去不復返的苦澀青春。



原諒我的錯(1990)

作詞:李宗盛 作曲:李宗盛 唱:李明依



我年輕的生命 如同嬰兒一般地

蹣跚學步 奔向未知的旅途

我有一段剛剛萌芽的感情 卻已受了許多苦

我所謂的愛情 只是和隔壁班的男孩在街上散散步

我渴望獲得友情 卻不知如何與人相處

家以外的世界是那樣色彩繽紛 誰知道卻是那樣冷酷



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有意 讓母親傷心讓父親發怒

無法爭取好的成績 其實我比誰都痛苦

雖然我的臉上總是一付蠻不在乎 每天過的恍恍惚惚

可是生命是我的 未來是我的

你真的以為我不在乎



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一條 我自己的路

我需要的是多一點的愛與關懷 和真心的幫助

我想我一定能找到一條 我自己的路

不管碰到任何困難 我想我願意吃苦

請相信我會找到一條 我自己的路

成熟穩重的大人啊 請先原諒我小小的錯誤





2005/1/8 北京

2005年1月5日 星期三

2005年的第一場雪





2005年的第一場雪,今天在毫無預警的時候落下。



下午出門準備去寄書的合約回台北,一打開門就看到滿天雪花飄下,細碎地、輕盈地,整個世界安靜了下來。

迎著雪花走向通往郵局的路,一段大約15分鐘的路程,碎雪沿路落下,越飄越大,很快將灰黑的路面鋪上一層雪白。



空蕩蕩的心情,連音樂也不怎麼想聽,就放空著。

灰蒼蒼的天色,我一個人走著,踏著白色的路面,有種屬於孤獨的快感。

雪花輕輕打在臉上,冰涼的,柔軟的,濕潤的,沈靜的。



在郵局排隊時,接到韓姐的電話。

站在門口,望著外頭的雪花,我跟她討論著書的封面、照片等細節。

忽然很想去流浪,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以驕傲的一個孤獨的身軀,闖蕩天地。

然後在清冷的早晨,面對眼前一切蒼白的未知,有種難以言喻的、對生命熱情的渴望。



或許我就將這樣永遠一個人孤獨地走下去也不一定。



新的一年來到,卻沒有什麼力氣去訴說什麼感言。

或許大部分的感言都已經內化在當下的一種心情裡。

活在當下。當下總是最美的。



年年月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