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31日 星期六

我的2005

2005年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當然就是出版了我的第一本「自傳性」的書。不到三十歲就在寫自傳,好像有點奇怪,不過,二十幾歲的事情,如果等到六十歲才來寫,應該就忘得差不多了吧。而且現在寫東西用的語氣,透著一點覺得自己的世界很偉大的那種天真,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會對自己越來越冷漠,所以趕快趁現在寫下來,是很好的。



2005年在寫作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首歌詞〈我還記得〉,而且是給唱歌很好聽的靜茹唱,很多人說寫得很好,讓我回復了不少信心。因為我想寫歌詞很多年了,但是都沒有機會,這一年我開始踏入歌詞的領域,越寫越是覺得興味盎然,是給自己一個全新的挑戰。現在我還是寫得很爛,可是我真的感覺我有進步的潛力,呵呵。



這一年也很重要的事情,應該就是跟李宗盛大哥工作,跟了他的兩個案子:黎明的「一個故事」整張專輯製作,以及紀念中國電影一百年的大型多媒體音樂劇《電影之歌》。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全新的領域,過程都很新鮮有趣,一邊摸索一邊學習,日子很忙但是充實。現在對音樂製作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也認識了唱片圈的很多幕前幕後的人,這個圈子對我的神秘感差不多已經消失殆盡,之後我面對它就會用一種比較務實與冷靜的眼光了。



然後也因為工作的關係,進一步了解了李宗盛大哥這位華語音樂的大宗師。我覺得他最大的特色,就是他是一個在理性與感性之間互相拉扯的矛盾體,兩者並行得非常強烈。一般人的性格通常都會偏理性或偏感性,像李安就是偏感性的,馬英九可能就理性一點,但是李宗盛大哥是兩者都很突出,所以他可以當經營者也可以當創作者,但也就避免不了偶爾的一些矛盾狀況產生。同時我也跟到他的一些創作歷程,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有技巧也很有天才的創作者,技巧需要時間的累積,創作天才需要真感情做基石,他把兩者平衡得很好。



還有一件事情值得一提。從22歲出國唸書開始,每一年我都覺得是自己最漂泊的一年,這一年也不例外。但是這一次我真的覺得,以後不可能比這一年還漂泊了。算命的說我這兩年「驛馬星動」,這一年真的跑了很多地方,美國、香港、北京、上海、新加坡、吉隆坡、台北,跑來跑去的,但這樣也滿好的,至少現在我還沒對移動感到厭煩,年輕的時候就是要多出去跑跑,跑不動的時候自然就會回家了。



這一年我也終於跟我16年的偶像同桌喝酒了。而且還可以聊聊人生什麼的。這是一個簡單但是重要的事件。因為從那天之後,我想我就沒有偶像了,我更加學會了去看重自己的價值,大大地讓自己的心往前邁進一步。



2005年又新認識了很多朋友,開啟了我許多方面的視野。有一句老話說一個朋友就是一本書,我真的很贊同。這一年有許多要感謝的人,一一唱名答謝一定會有所遺漏,只能繼續告訴自己:還是要努力做一個好人,在可能的範圍裡,盡力去幫助別人。人生這樣子就會圓滿。



2005年12月29日 星期四

回家

回家了。

北京到高雄,KA991接KA430,一路上渾渾噩噩,彷彿行屍走肉。

坐飛機已經很習慣,不用腦也沒什麼感覺,反射動作地走著。

可能還是有感覺的吧,麻木的、憂傷的,腦中反覆轉著的其實一直是同一件事。

響著同樣的旋律在腦海:

「我帶著一顆疲憊的心,走了...我知道自己在你心裡,已不重要...

雖然我們曾經相聚過,但是對於你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回憶...」



很熟悉的心情,幾年前也曾經歷過。

只是當時感到強烈無助與悲傷,這一次因為了解所以稍微坦然,平靜許多。

那一次我還怪對方,如今知道應該是自己的問題。

否則怎麼會那些受傷的感覺,都一樣。

一定是我太不了解這個世界的運作方式,太不了解感情的本質。



只能靠時間了。孤獨與時間。

才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句話:「沒有什麼可以洗刷恥辱,除了時間。」

悲傷也是。



見到幾個月不見的父母,心情突然好多了。

遊子歸航,回到一個充滿溫暖的地方。

這次要好好陪陪他們,好好重新安定自己的心。



一月待辦事項:



**要做的事

1. 整理房間的書籍和雜物

2. 整理房間的CD

3. 看牙

4. 考重型機車駕照

5. 整理電腦硬碟,主要是文字檔和照片

6. 研究相機的對焦模式

7. 書,研究品牌行銷

8. 要找一個健身的地方維持運動

9. 看電影看電影看電影看電影



**要買的東西

1. 修ipod,不行就得新買一台mp3 player,牌子另定 (預算$14000)

2. 買手機 (預算$10000)

3. 買一個液晶螢幕送給爸爸(預算$8000)

4. 買單眼相機的閃光燈 (預算$6000)

5. 準備壓歲錢給爸媽 (預算$16000)



果然一回來就是花大錢...

但總之是把自己整理、修理一下。

真正的休養生息了。

2005年12月24日 星期六

寂寞上海耶誕夜

因為想看一場演出,同時有問題需要單獨想想,聖誕夜就選擇了隻身在上海。



表演的地方在浦東的香格里拉飯店。從像極了台北東區某個角落的太平洋百貨出發,坐地鐵到陸家嘴,一出站就是寬廣的大馬路、成列巍峨的大樓,東方明珠聳立在陰黑的烏雲之下,沈默著。十里洋場的上海外灘,過了條河就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想看的歌手在晚上九點出場,場合是一個屬於有錢人的晚宴,一桌桌的十人圓桌擺滿整個大廳,弄得有點像高級些的婚禮喜酒,但據說那些人都是企業之主,也的確有不少西裝筆挺的鬍子西方人。



朋友要我幫忙拍DV,於是整個40分鐘的表演都是透過觀景窗看的,LCD框住一個專注歌唱的形象,削弱了真實性,卻可以透過將鏡頭拉近,有個不一樣的視角。現場有點太熱鬧,比較像是歌友會,歌手唱到一半時許多人湧上前台拍照尖叫和獻花,在這樣「高級」的聚餐場合裡,頗為詭異。但若將它想成耶誕夜的狂歡聚會,感覺就好了一點。只是我想像的一場音樂欣賞會,變成了家族同樂會...



因為歌很好聽,感覺時間很快就過去。短短四十分鐘看完,像夢一場,許多因為音樂而勾起的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然後漸漸隱退在眼前的萬頭鑽動裡。終於完成自己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來上海看這場演出,覺得滿足。結束後,朋友他們說要開會,我就想別打擾人家辦正事,於是告辭而去。



走出高級的香格里拉飯店,看看錶,才九點四十分。冷風吹過來,突然就覺得有點孤獨。開始想這樣的時間,聖誕夜,我一個人要去哪裡?回暖氣不太暖的旅館裡上網打魔獸嗎?那實在太遜了,應該要對得起自己。轉頭看到旁邊還亮著的東方明珠,想去外灘走走好了,東張西望卻不知道要怎麼去,又懶得打開地圖。想說那反正先搭地鐵回市中心,再作打算,走到地鐵站時卻發現人潮滿坑滿谷,黑壓壓的頭塞滿了下地鐵站的樓梯,我的步伐就邁不出去了。



算了算了,先別坐地鐵了。繼續漫無目的地亂走,風仍呼呼吹著,我才發現已把自己丟入一個難堪的情境裡。又不是沒朋友邀約,又不是一定要來上海,幹什麼我要在聖誕夜獨自走在冷風裡迷路?走了一下眼淚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可心裡告訴自己:「我不要哭,我一定不要哭!」忍著不讓它掉下來。但後來又想:「幹嘛要忍?這路上沒一個人認識我,哭得再醜也不怕被人知道啊,何必要忍?」於是告訴自己:「那就哭吧!發洩一下好些,雖然不太知道為什麼。」結果這樣想的時候,反而又哭不出來了。



正瞎晃時,突然看到眼前出現兩個熟悉的字眼:「影城」,我好像在汪洋裡抓到一塊浮木,一個非常清楚的念頭湧上來:去看電影!那可能是我這一星期以來最為確定的一個念頭,我立刻邁開堅定的步伐,走向那暌違已久的大銀幕。好久沒看電影,更久沒有因為寂寞而去看電影,可我記得過去那些寂寞的日子真真都是靠電影。



這一年太忙,冷落電影很久了。如今當這個聖誕夜,寂寞重新回來找我時,才更感動的知道,電影它從不曾離開我。



選擇了陳凱歌的《無極》。買票時跟售票員有以下的對話:



「一張無極,多少錢?」

「168。」

「什麼?那麼貴?」

「兩個人168。」

「我只要一張。」(我剛剛明明說過了,而且我旁邊沒人跟著吧)

「88。」(她非常不耐煩的樣子)

「怎麼可能那麼貴?不是應該60?」

「有加套餐。」說著她連票丟給我一張爆米花套餐兌換券。

「可不可以不要套餐?」

「不行!!今天買一定要!!」

非常斬釘截鐵的語氣,然後就用一種「妳要買不買不要拉倒」的樣子看著我。



看一部電影要350台幣,還強迫人家吃爆米花,豈有此理。可是現在不看電影我又能到哪去,只有暗燈的戲院是我目前唯一的救贖,於是只好委屈的掏出了錢,拿卷去換取一點也提不起我的胃口的爆米花和可樂。



等待開演的時候,接到桀齊的電話,問我好不好,我心裡湧起一陣溫暖。想起前夜他發現了我的爛心情,主動來招呼,我在MSN上問他,覺得我是不是一個有用的人,他說:「妳?!除了在玩魔獸的時候,自閉的時候以外,其他的時候都很有用!」把我給逗笑了。



趁電影開演前,發簡訊給他說:「謝謝你的電話,你是這個晚上唯一想起我的人。」他回我:「我只要你開心,開心就有好運氣。」害我的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很多人告訴我《無極》很難看,但兩個小時下來,感覺還好。劇中每一個人都在面對命運,做出抉擇,那是人生必然的矛盾。陳凱歌其實就是要講命運與個人意志的對抗關係,只是他選擇一種比較玄也比較花錢的方式。張東健真帥,看得好心曠神怡。我已經沒有力氣做什麼批判,只想輕輕鬆鬆看一場帶我離開現實世界的電影,《無極》做到了。



而我的命運呢?我要選擇什麼?再一次走到人生的岔路口,過去28年的一切都像是虛度,對誰好跟對誰不好,似乎都一點用也沒有。人還是必須孤獨地走到最後。



散場時是午夜一點,終於結束了聖誕夜,走出來看見地上濕漉漉的,剛剛下過一場雨。跳上一輛計程車,司機非常詭異的一句話也不說,我們經過延安隧道,整個隧道滿滿的都是計程車,堆疊在我的面前,不見盡頭,那種龐然的重複感很令人害怕,好像會永遠走不完,然後可能我會被困死在這個陌生城市的輪迴裡。



又回到那種以為自己孤獨得要死去的心情,車窗外看出去的風景都像是假的幻覺。但我知道我不會死去,因為我的苦吃得還不夠多,還有太多困擾等著我去學會堅強。



結束了這樣一個耶誕夜,回旅館在陰暗的桌前寫下這一天的日記。帶點藝術電影的荒謬感。這樣的一個忍住淚的日子,放在人生長長的座標上,其實微不足道。或許明天醒來我就忘記了憂傷。但還是要這樣記下來,不斷不斷告訴自己,要勇敢,要好好照顧自己,然後不管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還是要誠懇地對待別人。



或許這才是,耶誕夜最珍貴的意義與啟發。







2005年12月3日 星期六

今冬的第一場雪





今冬北京的第一場雪,在昨夜落下。



彼時我正在公司三樓,在我的新辦公室桌前寫歌詞,努力去習慣那空間的冰冷溫度,並且等待著一個影壇老大哥的前來。這一天在錄音室裡將有一場戰爭,我是爭鬥雙方之間的傳令兵,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因此我並不會受戰火波及,只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然後,冷眼旁觀。



人們陸續進來了,打開大門,迎面撲來冰冷但乾淨的風,覺得乾淨可能因為濕氣,那空氣碰撞在肌膚上是潤滑的。一個人衝著我說:「下雪了!」我一愣,沒意料到今年北京的雪來得這麼快,瞥眼就見到衝進來的人們提著的黑色帆布袋上,濺滿了碎屑的白色冰花。真的是雪。



雪來了,就浪漫了。儘管我知道即將有場凝重的情節上演,可我心裡還是裝滿了浪漫。招呼著人們進來,那位大夥兒等待的老大哥也沒有遲到太久,進了配唱室,我替他拿了歌詞,表情自若地問他希望如何如何,他挺親切地回答了。



接下來就是戲劇性的畫面,我生平第一次,替一個人做「配唱」的動作,竟然就是這位影壇老大哥。其實我不是故意的,因為製作人沒來,他又急著唱,這歌我熟,他唱到不順的地方,忍不住就幫他提一下。沒想到他很敬業,願意接受任何人的建議,於是他跟我有密切而親切的互動,他的笑容與詢問的眼神鼓勵了我,我也用我的自信和關心告訴他我的想法,應該如何唱,拍子怎樣...



這過程只有幾句歌而已,後來製作人到了,我便停止發聲,結束了這個奇妙的經驗。眼前的這位超級大明星,我是他的大影迷,從小看他的電影長大,我覺得一輩子應該都不可能見到他;但這一天,我在他面前跟他溝通如何唱幾句歌...我知道在那當下,我只是站在了對的位置,並且多了一份勇敢,便贏得他的一點點信任,這真的要在天時地利人合的情況下才會發生,而這事真的發生了,在這樣一個飄著小小雪的夜晚。



戰爭依舊在進行,我打電話給遠在家裡的老闆,試著去揣摩他的心思,了解他的心情,以決定我該如何因應才恰當。他的對手(當然不是那位大明星)在我眼前耀武揚威,而我只是保持微笑。我看著那人的眼睛,聽他每一句話都帶著虛假的感性跟偽裝的禮貌,看他能言善道的模樣的確讓我不知如何反擊,因此我只是笑著,點頭,表示,知道了。對於那些微妙的眼神,惡意的言語,我照單全收,微笑應對。



這是一個有趣的經歷,大人們的角力關係在眼前一幕幕上演,我的身份尷尬,但是無足輕重到難以犯什麼錯。後來當人們一一離開,我發現整個事件裡我最關心的,只是外頭那場小雪停了沒。



大明星臨走前在門口拍拍我的肩,微笑對我說:「謝謝你的教導。」還對我豎起大拇指。我驚訝得忙對他鞠躬說:啊沒有沒有。其實真的我完全沒立場教導他,只是一個溝通而已...可是,見到他這樣的待人態度,心裡覺得挺感動。在這樣的雪夜跟他有這樣一次交集,我想我很難忘記。



雪很快地停了,半夜三點多回家的路上,地上已經鋪滿一層薄薄的白冰。音樂劇的案子已經從春天做到冬天,終於我們穿上厚厚的大衣,等待劇開演的那一瞬間。我想我不會有什麼起伏的心情了,所有的起伏已經在過程裡完成,接下來,我們是要看著這大半年的歲月,在北京的隆冬裡劃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