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文章沒標題,突發的感覺寫下來的。是真的很想聽陶喆演唱會,應該是我近年來最想聽的一個演唱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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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喆最讓我感動的地方,不是他輝煌的唱片銷售成績,也不是那句「他讓台灣歌壇改朝換代」的口號,而是他在做了兩張為R&B在台灣敲出平地一聲雷的精彩唱片,名利雙收之後,卻毫不眷戀那份光鮮,突然銷聲匿跡,躲起來埋頭做音樂,一去長達兩年八個月,讓健忘的台灣歌迷幾乎快要遺忘他的名字。
當陶喆再度回來時,人變黑了、也瘦了,據說還跟女友分手了。此時周杰倫早已紅遍半邊天,R&B、嘻哈躍升為台灣流行音樂的主流,陶喆之前靠實力和天時地利所建立起的高度辨識性,似乎產生了危機,講得俗一點,他被「卡位」了。可是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這些,「黑色柳丁」無疑是張更加豐富細膩、類型多元、視野寬闊、關注廣泛的音樂,但主打歌〈黑色柳丁〉的硬搖滾風卻完全沒有討好市場的意圖;而封面一隻不討喜的猙獰眼睛,更說明了陶喆不是打算來爭奪市場的。當媒體在訪談中有意挑起他和周杰倫或其他同類型藝人的競爭性時,陶喆的回答總是四兩撥千金,讓新聞完全炒不起來。與其說他是明星歌手,我覺得他更是真正關心創作的音樂人。
在一些場合裡見過陶喆幾次,穿著打扮完全是美國青少年的風格,在隨性中帶有自己的個性,反戴著棒球帽,卻絕無叛逆感,反而是一臉平和,說起話來彬彬有禮,不亢不卑。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外表質樸的大男孩,那份再平凡不過的氣質裡,寫出來的歌曲類型卻可以兼具那麼寬的廣度。有時候他會讓我想起張雨生,兩人一般的書生氣,一般的理想性,一般的在音樂裡悠游自得、傾盡所有。
2002年8月我帶著「黑色柳丁」這張唱片赴美留學,在異鄉有長達半年的時間,隨身聽裡都不捨得換掉這CD。一直記得某個驟然下起大雨的傍晚,我正騎著腳踏車在公路上,四周都是山壁,避無可避,雨水把視線弄模糊了。此時耳機裡正放著那首〈Dear God〉,和著雨聲,傳來陶喆哀愁吟唱以致後來聲嘶力竭的嗓音:「Dear God為什麼你閉上眼不想想辦法,裝作看不見,裝作看不見,告訴我。唉,唉,告訴我把愛找回來的方法,因為我無法離開這個鬼地方…」積累的鄉愁和那音樂的感染力,反覆聽著「我沒有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它還是我的家」,我的眼淚突然在暴雨中決提,然後就是很戲劇性地,帶著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淚水的濕潤,慢慢向前行去…
那是一份真誠的、對於自己土地的感情,融在音樂裡,擴散開來,傳達直透人心的感動。無關乎成就,無關乎名氣,甚至R&B的標籤也不過是一種形式,重點是陶喆讓這種音樂形式有了台灣local的情感。今早聽朋友說,昨夜她去聽陶喆演唱會,在陶喆為羅大佑唱組曲、為爸爸唱以前的歌時,她感動得熱淚盈框。我上網查新聞,看到陶喆說:「我的家庭是一個充滿愛的家庭」,看到記者寫,陶喆演唱會「沒有華麗的舞台,沒有炫麗的燈光,只有動人的音樂」,雖然無緣親身體驗,我卻彷彿已能被那份對音樂的純粹熱情所感染。
於是我拿出陶喆的CD放入音響,是那首可愛的〈宮保雞丁〉。在北國接近零度的氣溫裡,在音樂裡想像昨夜台北體育場的螢光海,竟也就有股暖暖的暖流,在心中緩緩流過。
2003/11/22 Iowa City